当谢凝把茶盏端给她时,棕色茶汤上雕了一朵洁白的玉兰花。
“你会茶百戏?”荣绾惊道。
她也跟着母亲学过,莫说茶百戏了,连茶汤都没做成过一次。
“幼时跟着母亲学过。”谢凝说道。
她的母妃是真正的世家贵女,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刚开始学时,她是不会的,但母妃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教,她才勉强学会。
事实上,她所做的,不及母妃的十分之一。
荣绾浅尝一口,觉得不但酒能醉人,茶亦能醉人。
她将茶盏放回盏托,一个晃神,盏托倾倒,滑落到地上。
谢凝本能伸手去接,荣绾亦侧身闪避。
桌案下,两人撞在一起,气氛顿时尴尬不已。
韩元驰拿着木盒,站在门口,“我这是,来得不巧吗?”
荣绾本就窘迫,发现有人进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急忙以团扇掩面。
谢凝整理好衣装,起身相迎,“没想到歧王竟亲自前来,有失远迎。”
为感谢韩元驰在清风楼竞买中的帮助,开业前她特意让人送去了两坛酒,没想到他竟亲自上门。
“谢公子客气。”韩元驰抬脚迈入室内,“我没有打扰二位吧?”
此时,荣绾已定了心神,刻意忽略了歧王眼中的戏谑,她敛衽施礼,“绾娘见过歧王。”
歧王颔首回礼,“荣姑娘也来给谢公子捧场?”
“谢公子对荣氏有救命之恩,家母特命小女恭贺清风楼开张。”她向门外望了望,“姐妹们还在等我,绾娘就不多留了,就此别过。”
荣绾向两人行礼,离开了‘霜露阁’,脚步有些匆忙,以致在走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她赶紧扶住栏杆稳住身形。
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韩元驰才笑出声,他撞了撞了谢凝,“哎,她对你有意思?”
荣家大姑娘他认识多年,何曾如此小女儿态?
生意场上向来进退有度,处事圆融,行事老辣,得了荣夫人的真传。
谢凝这样无趣的人,被这样的女娘看上,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他有一副好皮囊!
哪个女娘见了不心动?
可是,仅凭外在,就能做荣氏的上门女婿吗?
“王爷,径山茶可以吗?”谢凝并没有接他的话头,问道。
韩元驰心中暗笑:这是别人的事,你想那么多做甚?
他看了看桌案上的茶具,说道:“今日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
谢凝跪坐在蒲团上,为他斟茶。
茶水是现成的,本是为荣绾煮的,她只喝了半盏便走了,韩元驰来了,剩下的茶汤倒不算浪费。
“这个送你,贺你开业之喜。”韩元驰拿出红木盒子。
谢凝接过,是个长形的匣子,她拉开上面一层,是一支青铜镞箭。
箭头上雕有凤鸟图案,白光隐隐,工艺精湛。
是一支上好的镞箭,可做陈列之用。
但是酒楼开业,送镞箭?
难道他不知,此乃大凶之兆?
韩元此似乎不以为意,“谢兄,开酒楼可不是菜做得好就行,我久在太府寺任职,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要多。你把这青铜箭挂在显眼处,让别人知道,你可不是文弱书生。”
“小心对面的遇仙楼,那东家是裕贵妃的亲爹。”
“他是谁的亲爹不重要,我自做好我的生意,他自做好他的生意,两不相干。”谢凝将镞箭收起,“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礼物。”
韩元驰‘啧’了声,“你虽无心,难保别人无意?若他想刻意挑事,你怎么应对?”
这么一根筋的人,适合开酒楼吗?
此刻,遇仙楼内,夏普正领着一帮地痞无赖在包厢胡吃海喝,几杯烈酒下肚,众人早不知今夕何夕。
只听夏普说道:“今天只管吃好喝好,自家酒楼,敞开了肚皮吃。”
有人应道:“还是夏爷大方,今日虽没让清风楼好看,来日若有需要,只要夏爷吩咐,一条桌子腿都不给它留!”
“无须多言,都是兄弟,喝!”夏普仰头喝完海碗里的酒,却觉得下腹处涨得难受,“你们喝,爷儿出去撒泡尿。”
他脚步踉跄走出包房,不经意间向对面瞥了一眼,彩楼下挤满了等着用餐的人,孩童们拿着吃的玩的,大人们不时喝他们喝点香饮子,喝完咂摸着嘴巴,意犹未尽。
夏普怀疑自己的眼花,他不过进去片刻功夫,怎么这么多人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向对面,那孩童还冲着他笑,露出没有牙的牙花子。
没错!
他没有眼花?
爹还说人家整没用的花活,这哪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