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几乎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权力掌握在为数很少的几十人手里,所以这里是熟人社会,小圈子里的事不用多久,就能在全县传开,张汉东作为这个圈子的最上层,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
就像今天他在班子会上的霸气表现、对甘俊才的态度、以及邢林海狼狈的样子,被人绘声绘色弄出无数个版本,大家共同的结论是,县长终于要对交通局下手了。
张汉东的权威已经无人质疑,只要他一声令下,县里各部门都要按照他的意志贯彻执行,耳边听到的也都是奉承话,所以他认为自己做的不错了,可以适当放缓速度了,但是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耿伦走进办公室汇报工作,张汉东立刻站起来招呼说:“耿县长来了,坐。”
耿伦这个人很务实,来县里参加工作从不参与权力斗争,喜欢下基层调研,来了不久,已经走访了鸡唐县四分之三的村子,这样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才是张汉东心中做官的样子。
“张县长,这件事你管不管?”耿伦进来就开始大吼。
他穿着白衬衫西裤,人也年轻,在县里负责农业工作,平时总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今天不知怎么爆发了。
“耿县长不要急,什么事你慢慢说。”
耿伦说:“我怎么能不急,今年鸡唐县严重干旱,粮食大幅减产,刘县长和莫县长他们却要拿掉很多人的贫困户资格,就为了点面子想要摘掉贫困县帽子,可他们想过没有,没有救济粮,缺口粮的老百姓怎么办?县里要看着他们饿死不管?”
“耿县长你别急,这件事我还不知道。”
他说着安抚耿伦坐下没多会,刘文师两人就走进来,看见耿伦也在,估计心里也明白了什么,刘文师说:“耿县长你是为了救济粮名额的事来的吧?”
耿伦气得不愿意说话,张汉东说:“今天时间还早,我把刘县长莫县长他们都请来,咱们一起去老百姓家里走走看看,现场看问题,比咱们坐在办公室要直观一些。”
听到这里耿伦却迟疑着说:“县长,还是不要了吧,最近下雨了,下乡的路根本没法走车,靠人走一身泥”
“怎么,你耿县长能走,我们就走不得?”
上车后刘文师才说:“县长,地区最近要各县大评比,如果咱们能拿掉贫困县帽子,对你以后得仕途太重要了”
原来根子还是自己,张汉东摆手说:“刘县长,我对做官不感兴趣,仕途走到哪里算哪里,无所谓的。”
刘文师恨铁不成钢说:“你啊,明明有这么强的能力,只要好好锻炼一下,将来不知道会走到什么高度,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在意?”
张汉东呵呵两声,莫兰芝若有所思的问:“县长如果你不当官,你想做什么?”
一行人开了二辆车,下乡还得是吉普,车子开了四十分钟,耿伦指着前面的路说:“县长,车子开不过去了,还要爬一个山头,才能到谢家庄。”
“行,那咱们就弃车步行吧。”
这条路有多难走,虽然事先已经做过心理建设,张汉东还是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
皮鞋走两步就沾了厚厚的淤泥,费力甩掉之后走两步又沾上了,张汉东看着耿伦熟练的样子感慨说:“耿县长,你辛苦了。”
耿伦颇有种被知遇的感动,干脆地说:“县长,这是我的工作,不辛苦。”
他们这些男人还好些,莫兰芝今天遭了大罪,她穿着小羊皮高跟鞋,根本就没法走路,走了几步索性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说:“张县长,我实在走不动了。”
耿伦说:“我估计还要走半小时才能到地方,莫县长走不动了,我看还是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张汉东也说:“莫县长,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吧,我们尽快回来接你。”
但是莫兰芝却突然脱了鞋拿在手里说:“别瞧不起人,你们这些男人能走,我也能走。”
他们这些人空着手走路都很艰难,却从山下走上来几个牵着牲口的人,牲口身上都驮着什么东西,两队人相遇都好奇地看着对方,张汉东这才发现,这帮人后面居然还有几个肩膀扛着麻袋的人。
“老乡,你们这是?”
牵着骡子的人说:“这些都是村里人用粮食换来的盐,洋火,还有针头线脑什么的。”
后面的人换的却是麦麸,因为山下比山上便宜五厘钱,他们就用粮食卖了钱,换了麦麸回来喂猪,秋天了猪要追膘。
这帮人见他们是干部模样,说了几句话就赶紧走了,带着这么多东西还走得飞快。
山里的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张汉东是知道的,但是他走进几个老乡家里,里面的人没裤子穿只能待在家里,有个最穷的家进去只有一堆草。
“这家人呢?”他问。
耿伦指了指草堆说:“都在里面。”
当张汉东看着有个蓬头垢面的妇女从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