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发冷,只觉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
若他不是太上皇的儿子,身上流着的不是李氏的血脉,那他的皇位……
太上皇会不会一辈子都不会还政于他?或者说,他只是太上皇用来讨好母后的一个工具?
既是工具,总有失去价值的一天。
届时他将如何自处?
越想越是脊背发凉,到最后,李昭终于忍不住,一把抓起吴应连到:“你,这就去,把周达、王圣……他们几个给朕叫过来!”
他得拢一拢自己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接下来要有一场恶战。
只要能将太上皇一派彻底摁下去,那他就还是大宋的皇上,名副其实的皇上。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乾坤宫朝臣出入不断。
李昭更是跳过内阁叶云几人,亲自动手处理了几桩要事。
其中有一件关于江南河道修葺一事,他更是直接将原先裴珏派出去的官员下了大狱,押解回京。
裴珏察觉到了他的反常,直接将他叫到了宜寿宫。
“江南河道的江万年处理河道事务已有十年,你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他头上,实在是胡闹!”
李昭听了他的话,轻笑一声道:“父皇放心,江万年有功于社稷,又是父皇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朕不会杀他,即便他贪墨几万两,朕顶多放他告老归家。”
裴珏闻言皱了皱眉,像是头一次认识眼前之人一般:“那些钱他虽拿了,却是过了明路的,皇上,你心急想安排自己的人,却也不该动这些老臣,寒了众人的心!”
“究竟是寒了谁的心?”
李昭抬眼,眸光灼灼地望着他道,“父皇,难道朕身为天子,都没有权力罢免一个贪墨枉法的官员?”
“自然是可以的。”
裴珏有些头痛。
他明显察觉到,一直以来都十分懂事的小皇帝,近来变得叛逆了许多。
他安排的人已经被撤下去好多,便是叶云、蓝浅墨、樊冲这些旧臣也渐渐被他边缘化。
他开始大力提拔自己的人……明显实在防备自己。
身为君王,他这样的举动其实是件好事。
然作为他的养父,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却又让他觉得有些受伤。
“父皇既然觉得可以,又何必多此一问?”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昭也不想咄咄逼人,当即缓和了语气道,“不过父皇既然说他贪墨的银子都是过了您的明路,那朕自然不能再以贪墨为由解他的官,然治理江南河道的人,朕已经派出去了,这江万年回京就回京吧,朕再给他安排个别的位置。”
“嗯。”
事已至此,裴珏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神色疲惫地摆摆手道:“皇上心里有数便是,朕有些乏了,你回去忙吧。”
“儿臣告退。”
李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出了大殿。
不想他才一出门,就被宋多银派来的人拦住了。
“皇上,太后娘娘说有事同您商量,还请您移步!”
李昭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带路。”
另一边,李昭离开后没多久,裴珏就觉心烦意乱,有些坐不住了。
卫安端着药,在一旁小心翼翼道:“上皇,娘娘叮嘱您别忘了喝药,现下到了您该吃药的时辰了!”
裴珏近来身体有些不适,宋多银亲自为他诊治,并交待他按时服药。
裴珏听了他这话,面上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缓和了许多。
他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下,而后边擦嘴边往外走去:“走,去太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