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
陈玄大军还未到,便有一位正直的臣子,驾驭一匹甲等战马,从浩安之城远道而来,水榭外,端木直身着正红色官服,身躯傲然如松。
内里,宇文君正在同伏城手谈,白子黑子,厮杀成片,既有考量伏城棋力之意,亦有打发闲暇之心。
如今战事正酣,二人陷入正面相持,谁能取胜,取决于谁可在一思一顿间别开生面。
赫连清漪缓缓而来,柔声道:“有客人来了,是浩安之城的刺史,身着官服而至。”
宇文君微微一怔,伏城面不改色,趁机落下一子,定了乾坤。
宇文君低头一看,有气无力的笑道:“不错,这一步棋走的甚是端凝沉雄,有无双大将之风,可恨我家本初,还未到这般火候。”
伏城会心一笑道:“我不傻,可看出你在陪我玩。”
“客人到了,那我们便出去看看。”
两人起身挪步,走向外面。
端木直,曾经的副丞相,为人正直,算是庙堂里的小秋清,可惜后来运道背了点儿,官运被搓,若非那座浩安之城,兴许如今还在某个清水衙门内虚度光阴。
等候良久后,端木直视野里走出两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轻人。
宇文君率先走下台阶,微微点头致意,眼角的余光瞥向端木直身后的甲等战马,其马雄健威武,四肢修长,跨山川大河如履平地,在甲等之列中可称得上极品。
诧异道:“大人懂些武事,这战马疑似对您忠心耿耿,莫非远在浩安之城,亦心系战场,欲轻剑快马厮杀一遭?”
端木直眼神微微发愣,随后淡然一笑道:“浩安之城开阔潇洒,一城一地,可无形之中改变人心习性,若上战场,我这把老骨头去了怕只是负担。”
“若是成心送死,倒是没人拦着。”
宇文君打趣道:“大人说笑了,你若是去了战场,可为当今文人士子正一下脊梁。”
“若是不去,大人仍旧是浩安之城的父母官,浩然之心,天地可鉴!”
端木直举起右手摸了摸自己下巴,又抬头正视向宇文君,道:“记得你以往不太会开玩笑。”
“这是悟了吗?”
宇文君微微一怔,柔然一笑道:“成婚后,哪还有什么清澈的少年。”
“大人今日何事?”
端木直从怀中取出圣旨,欲打开朗读一番,又一想,何必拘泥于形势,直接扔给宇文君身后的伏城,平和道:“我就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伏城一脸狐疑模样,若年轻人的火爆脾气般,蹭的一下拉扯开圣旨,只是一眼,就令伏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南王德高望重,南方大地掌握实权,跺跺脚整个南山都得抖一抖,我这位北王,未免轻薄了些,风一吹,便不知所踪。”
宇文君闻后,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端木直徐徐说道:“此事预计等陈玄大军到了后,才会宣告天下。”
“这个也给你。”
端木直取出一方印绶扔给伏城,此乃北王印绶,如今只是一个摆设,兴许日后会滋养出些实权出来。
宇文君缓步来到端木直近前,眼神如澄明的湖水,柔声道:“既然来了,不妨吃一顿海鲜再走,也可让这匹甲等战马稍作歇息。”
端木直正视向宇文君,露出慈爱笑容,抬起略有粗糙的老手拍了拍宇文君肩头,慈爱道:“好好干,饭我就不吃了,我在浩安之城内,已吃过不少出自于北海的海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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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日后闲暇时,你来浩安之城,我必散尽家财准备一桌饕餮盛宴。”
有些老一辈的人,总想着仗着自己辈分高,占占年轻人的便宜。
而端木直这样的长辈,知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会麻烦年轻人照顾自己的脸面与感受,一丝一毫都不会麻烦。
虽是礼节,可能给年轻人省一顿,便是一顿。
宇文君见状,不舍道:“只是一顿便饭而已。”
端木直笑着摇了摇右臂,随后转身轻盈一跃,翻身上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伏城看向策马而去的端木直,感慨万千道:“北方世家的长辈们,若可如此,该有多好?”
宇文君嘴角上扬,略有轻蔑笑道:“格局小了。”
伏城一脸无语道:“此话何解?”
宇文君转身走向水榭,伏城跟在其后。
“世家谋求发展,要养活很多张嘴,成就诸多名利,故而吃相难看。”
“这位刺史大人,只是一地父母官,旱涝保收,只求问心无愧。”
“二者,可谓是天差地别啊。”
“可世家仍有无穷益处,可安抚民生,可撑起一座保境门庭,等到起风了,更可建造一艘战船于乱世之中乘风破浪。”
“只可惜当时北海深处那些人族尸体,都出自于世家的手笔,祸害自家人,倒是颇有一套。”
“你这一位北王,往后要真的挺起王的脊梁才行。”
“人皇陛下,已对你见猎心喜。”
不知不觉间,两人重回内里,宇文君也没了下棋的心思,横卧在石床上,单手探出将桌上的茶杯隔空取物稳稳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