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审案至第十日深夜。
暂且不论宁远与穆念安之间的剑拔弩张,先来说说墨林。
他从凰棠别院走出后并未远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手中摩挲着一块光滑如墨的修真罗盘。身边有侍女提着灯笼为他照明,她鹅黄的衣裙在微弱的光影中显得温暖宜人,这让身着青衫的道士心中稍感宽慰。
“道长不是要离开了么?”侍女低声询问。
“还不至于那么早,姑娘再陪我片刻吧。”墨林说着便将自己的青衫长袍外衣轻轻披在侍女身上,顿时令她满脸飞红。
“道长,这样不合适。”侍女连忙推辞。
“何来的不合适?夜晚寒露深重,姑娘衣裳单薄,容易受寒侵体。我这个人又生性畏暗,因此只能麻烦姑娘陪我在此,从情理上讲,这是我应当做的事情。”墨林的话语平静如水,但却让人听着舒畅无比。
“您与灵瑜郡主似乎关系很好,为何不让郡主陪在您身边呢?”侍女问得贴切,毕竟墨林是同灵瑜郡主一同离开凰丹尹府邸的,但却并未让灵瑜送行,而是让她带着大护法返回了居所……
“我先前已然言明,夜深露重,霜寒侵骨,她若随我于此,难免染疾受寒。”墨林之语一如既往地淡然而平静。
“哼,原来如此,你是担忧她会受凉染疾,故而怜惜于她,却忽视了我呢。”侍女口中话语带着一丝醋意的调侃,岂料墨林脸色转瞬变得严肃:“我并非有意隐瞒,事实确是如此。不让陪同,并非对她有偏爱,实乃不愿她跟随我历尽艰辛困苦;而为你披衣,则是忧虑你因伴我左右而过度劳累。我不愿她受委屈,却只能委屈姑娘你了。”
此一番话语逻辑独特,令侍女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只得轻笑两声,随后不再言语。
墨林自知自己言语之中欠缺情感智慧,但他更愿意坦诚以待。又等候了片刻,约莫盏茶功夫,远方渐渐出现一道飘渺身影,却是公羊千循施展缩地成寸神通而来。
此刻公羊千循面带寒霜,怀中抱着似是陷入昏睡的渐离。墨林见状并无过多反应,只是镇定地指向附近的一匹拐子老马:“将其安置于马背上,让他得以安眠。”
“此事无需阁下费心。”
公羊千循虽这般说着,依旧小心翼翼地将渐离安放于马背上。
墨林缓步走近公羊千循,手中持着一枚罗盘:“我明白当年抛下你与渐离之举是我失当,正如你面临生死之际欲舍我而去的道理一样,事实上,我们都无权指责对方冷漠无情。”
公羊千循被这一席话堵住,短暂沉默之后,便转移话题指向罗盘:“你明知我要带你前往俊海国,如今却又用罗盘唤我前来,此举有何意图?”
“对于司马种道的心思,我确实不明,但我清楚接下来要做的大事,唯有你相助,方可保我安全无忧。如果你愿意陪我走完这段旅程,一同前往俊海之事也可商量。”墨林直言不讳。
“看来你终究还是决定涉足这场纷争。”公羊千循神情黯然,深知陵阳城如今已是强敌环伺之局,而道门交付的任务却又难以推托。
然而,这位千字辈的大师兄终究点头应允,但他脸上的凝重依然无法消散:“渐离究竟患上了何种病症,怎会陷入此种境况?”
听到此处,墨林脸上掠过一抹沉重:“老猫患病了,你无需挂念。不出三日,自会痊愈,无甚大碍。”
说完,墨林径直走向那匹老马。
公羊千循满面疑虑,显然察觉到墨林避而不谈、敷衍应对之意。然而他们两人之间原本便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他对渐离并不了解,更无资格为此事穷追不舍。
三人踏上征程,向西城区疾驰而去。途中遭遇数拨西梁黑军阻拦,皆被公羊千循逐一击败。西城区虽不算太远,但他们抵达之时,曙光才刚刚照亮天际。
正如同昔日与凰丹尹所言,墨林此行便是直指那位太子凉。无论是为了破解疑案,还是为了那名让他牵肠挂肚的修行将帅,他都必须再次与这位尊贵的太子深入交谈。
哑舍按摩坊乃是墨林精心策划的一计,故此并不难觅其踪迹。店内诸多服侍兵丁乙瞧见墨林皆喜出望外,在他们的引领下,众人顺利找到了太子凉所在之处。太子凉似乎早已料定墨林会前来拜访,早已浴香净身,离开了寝榻。然而,并未见到宁远将军出门迎接,只因其当前尚需昼夜不懈地处理那件关乎生死存亡的秘事。
对此,墨林自然是毫不知情。三人被引入一间僻静的厢房稍作歇息,半日之后,一名豪侠模样的修士前来邀请墨林,直接领他进入了太子凉所在的温煦雅阁之中。
阁内,一张茶几置于中央,两侧各置仙蒲团,与上次相见之景如出一辙。太子凉依旧保持着那份皇家威仪,丝毫不见被废太子的落魄之态,更未因北方戎族的大乱而显露出颓唐之色。他毕恭毕敬地为墨林烹茶献茶,这一次,他不再失礼,墨林也以笑容相对,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