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老者被杜小草的话逗笑了,一时忘了恐惧,正儿八经地套近乎:
“小老儿曾经听人说,元龙仙帝的生母,就是某位羊氏家主的女儿,可惜那位大小姐过世的早,没能亲眼看一看仙君……”
杜小草似笑非笑地撇清:“如今这位仙帝是元龙转世,想必是肯认当年那位生母的,羊氏身为仙帝母族,煊赫荣耀得很,就是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等我我见到羊氏家主,一定当面问过他。”
干瘦老者毕竟活了一把年纪,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开心,脸上的干笑都要挂不住了。
秦佑安是元龙转世,杜小草是仙君涅槃,千年前亲历过那些事,难道还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生母,谁是自己的准婆婆?用得着当面问羊氏家主?
这一问,就说明有猫腻。
羊氏的那位大小姐十之八九不是秦紫胤的生母,却占了他生母的位置,各种缘由,细思极恐。
干瘦老者懊恼得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聊点什么不好,非得聊这个要命的事。
更要命的问题紧随其后。
杜小草想起他方才拦客时说过的话,问他:“羊氏族中有人喜欢强抢民女?似我这般没有根基长得又貌美的女子,他们见了就会扣下?”
干瘦老者吓得两腿打颤,苦巴着脸不敢承认也不敢抵赖。
抵赖就等于诓骗杜小草,承认了羊氏那几位公子就有麻烦。
抢掳美貌民女这种事,世家门阀习以为常,秦氏小宗正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羊氏也不缺他这样的纨绔浪-荡子,豪横霸道不以为耻,还自诩风雅。
这种缺德事,他们可以从十六岁一直干到六十岁,不但敢强寻常女子,还敢抢世家贵女。
楚钰儿是渌水楚氏家主的嫡女,渌水楚氏虽然败落,也是有名有姓繁衍了几百年的世家,那又怎么样,她照样被天水赵氏的族老掳走,死于非命。
干瘦老者方才出言提醒杜小草,实实在在是一片好心。
但若传到羊氏众人耳朵里,他就里外不是人,会被扣上“污蔑主家”的帽子活活打死。
杜小草见他吓成这副模样,叹气作罢。
她突然转头看向羊氏大门,干瘦老者以为是主家出面了,喜不自胜地跟着转头,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连跟他一起当值的几个门房、数百扈从都隐匿不见了,单把他一人撂在杜小草跟前,生死由天。
杜小草还奚落他:“老人家,悔不悔?”
干瘦老者豪气顿生,一口闷干了整坛槐酿,趁着酒劲昂然大吼:“不悔!方才那些言语是小老儿信口胡说,仙君若要怪罪,小老儿任打任杀!”
杜小草啼笑皆非,摆摆手:“又不是你掳了那些女子,我打杀你作甚?你在羊氏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家做仆役,切忌别太耿直了,不能同流合污,也得和光同尘,如此才能安稳,不会枉送了性命。”
干瘦老者听到“表里不一”、“同流合污”这些评语,心中再无侥幸,这若吾仙君就是堵门清算旧账来了。
正懊丧着,他眼前的景物霍然变了,牌匾还是那个黑漆填金的牌匾,牌楼也还是那座巍峨牌楼,连缠绕在牌楼廊柱上的赤蟒都依旧,他却看出几分别扭,觉得这不是他日日当值的门房。
然后,他又看到一位身穿赤红霓裳的清丽少女,跟在一位俊逸公子身后翩然前来拜会,他迷迷瞪瞪地跟在两人身后,一路穿花拂柳,抵达那座观瀑台,跟杜小草之前的描述的一样,崖坪占地七八亩,高低错落建了七八座凉亭,正中还有一处宫阁,紫色的外墙,紫色的琉璃瓦。
“焦溪杜小草”没有撒谎,没有诓他这个老人家,观瀑台确实曾经很大,后来才坍塌成三五丈。
干瘦老者看得唏嘘不已,沉醉杜小草为他设置的幻境中。
杜小草则在周围转悠起来,偌大一座府邸,目之所及,全都笼罩在护山大阵里,云山雾罩什么也看不清。
杜小草思忖羊氏再忌惮她,也没胆子公然袭杀她,让她吃了这么久的闭门羹,待会开门迎客,不知道要找什么蹩脚的理由,让彼此都有台阶下。
当年她是傻成了什么样,才会被这么一群宵小糊弄住。
她腰间的传讯石忽然亮起,秦佑安传信给她,问她在何处。
杜小草没有提及羊氏,只说自己在外游历,途径故人府邸,要登门拜访。
秦佑安了然,“若吾仙君”的故人,九成九都是生死仇人,“登门拜访”约等于堵门算账。
他不担心杜小草惹祸,担心她吃了暗亏,细细提醒她:“世家底蕴深厚,又有地利之便,可以闭门不出,也可以伺机偷袭,你要小心,要不然先停一停,我带人过去帮你。”
杜小草想了想,答应了:“我在泰山羊氏,这儿有些事也许跟你有关,你忙完国事可以来听一听……”
杜小草略提了提“泰山真君”和“羊菁”,还有那座秃头山,秦佑安对此都有印象,立刻御剑前来。
泰山羊氏的护山大阵忽然荡起涟漪,杜小草已经是要开门迎接自己了,仔细看却发现“涟漪”在西北角的侧门,而非牌楼些的正门。
羊氏再嚣张,也不敢如此怠慢“若吾仙君”,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