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世家的家主,接人待物自有一套滚瓜烂熟的章程,该说的话一定会说到位,不该说的绝口不提,临走还会送上不菲的厚礼。
这些礼物之中,有一些曾经属于若吾仙君,因为各种原因遗落在外,被这些世家用心搜寻了来,物归原主。
杜小草睹物思人,很是唏嘘了一番,其中一只寒玉雕琢成的奁台,半人多高,匣阁抽屉齐全,装满了她当年常用的脂粉、钗环,珍贵难得。
杜小草收下奁台,回赠了他一柄龙泉淬炼的仙剑。
那个世家的少家主喜不自禁,盛情邀请“若吾仙君”前往平安洲游历,说那里虽然不如白帝城繁华喧嚷,却也有帝都没有的独到风光。
“千年之前,仙君曾两度前往平安洲,还写过好几篇游记,故地重游,定能流连忘返。”
他这位就是个笑话的千壑国国师,愿意陪同陈平安一起游历一番。
杜小草揶揄他:“千年前的平安洲之行,唯一的遗憾就是缺了你这么一位能言善道的导游。”
那位少家主被夸得心花怒放,没看见旁边的族老已经满头是汗,恨不得一脚把他这个胡说八道的兔崽子踹出去,没眼色到家的蠢东西,没看见元龙仙帝已经满脸不悦了吗?!
没等族老出声提醒,秦佑安已经按捺不住,板着脸斥责飘到天上的少家主:
“年少之人,当勤勉修心,不思外物,些许闲事略知晓一二,晓得个中利害轻重便罢了,不可沉溺其中,哪天如你祖父那般衰朽残年,再来推衍世态人心,给子孙族人阿谀攀附出一条青云路来,现在,专心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往后的路才能走得宽。”
一番没头没脑地教训,少家主还糊涂着,那族老已经惊骇觳觫,匍匐跪倒在地:“仙帝教导的是,我等谨记仙帝教诲,绝不敢逾矩!”
族老叩头完毕,立刻抬头瞪着懵懂少家主,唏嘘叹息:“你这次来白帝城,颇多荒唐行径,流连画舫女闾是其一,便是逢场作戏,也是十分不应该,世家公子,首重自矜,切不可沉溺女色,恣意妄为。”
少家主被尅得莫名其妙,待要反驳,眼尾瞥见族老冲着自己微微摇头,这才明白过来,悻悻低头受训,默认了这桩莫须有的指控。
这“过错”他听了不开心,秦佑安很开心,赏赐了他一柄玉如意,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杜小草哭笑不得,把这场“接见”甩手给秦佑安,自己去一旁的水榭中打盹。
不知不觉,她睡得沉了,还做了梦,梦见自己盯着暖阳,行走在山间。
这山是不知名的山巅,她叫不出名字,只觉得险峻,好不容易才穿过去,疲惫不堪,在路边找了个阴凉处歇息。
山野凉风吹过耳畔,面颊上有毛绒绒的触感,她惊讶地低头看,发现自己恢复了九色妖鸟真身,翎羽缤纷绚丽。
她怕惊吓到行人,赶紧站起身,居高临下俯瞰山峦起伏,此地虽然陡峭难行,却不是人迹罕至之地,走商的队伍络绎不绝,冒着烈日赶路,往来匆匆。
她几次试着变回人形,没能成功,扑扇着翅膀想要飞起来,也没能成功,只得遁入一条山岭间的僻静岔道,免得被人围堵围观。
足足千年没能恢复真身,忽然见到真身,杜小草激动莫名,站在在一根斜伸出来的树杈上,一根根梳理翎羽,啁啾之声悦耳动听。
一阵悉索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惬意宁静,她扭头看去,岔路上走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形貌疏狂,穿戴简素,手上摇着一把颇有古韵的折扇,身边跟着一个累得不成样子的书童,背着个硕大的书箧,一步一挪,气喘吁吁。
年轻公子自顾闭目吟哦高歌,没看到前方站在树杈上的杜小草,他的书童眼尖瞧见了,大声提醒主人:“小心!有妖物!别被它一口吞了!”
年轻公子被打算雅兴,一脸不悦地睁开双眼,看清树杈上站着一只缤纷绚丽的巨大飞鸟,不惊反喜,小跑着冲上来围观。
杜小草心说这人怕不是个疯子,不知道怕的,深山野岭,见到不知跟脚的巨鸟凶兽,正常人不该掉头就跑吗?
他倒好,非但不跑,还凑上来眼珠不错地盯着看,只说他这无礼莽撞的行为,就让人怀疑他能否平安走出这片险山。
杜小草仔细看过他的脚步和呼吸,确定他是没有修为傍身的普通人,当然也可能是道行隐藏极深的高人,高到她这个仙君都瞧不出端倪来。
后一种可能性极低,低到杜小草忽略不计,站在不算很高的树杈上,看笑话一样看着下方的年轻人。
这人围着她啧啧转了几圈后,转身从书童背后的竹箧中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鸟笼,嘴上吹着难听的口哨,诱骗她自己钻进去。
杜小草:……?
她这是遇到活的沙雕了吗?
荒郊野岭,见到喜欢的猎物,拔刀抽箭稀松寻常,拿着个小鸟笼子诓骗算什么?
杜小草鸟爪微一用力,从树杈上剥下一块树皮,冲着年轻公子的手腕砸去,想让他知难而退。
年轻公子像是猜到了她的用意,微微一闪,就让那块尺长的树皮扑了空,笑得满脸奸狡:“原来是一头开了灵智的妖鸟,那就更不能放过了,美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