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木然看着她,像看一个从没认识过的人。
“你刚才问我,杀了你有什么好处?好处太大了!不杀了你,我就无法念头通达,我不会容许一个曾经的主人活在世上,时时刻刻提醒我曾经的卑微落魄,也许你算是我的靠山,但我还可以找到别的靠山。”
杜小草警觉:“你是先找到了别的靠山,那靠山跟你讲条件,你才下定狠心要除掉我这座靠山的吧?我是你的投名状?”
伏雨竖眸闪烁,皮笑肉不笑地斜睨她一眼:
“死了一次,聪明了很多嘛,是又如何?你奈我何?”
“如果我没猜错,我的祖父已经锁定了你的新靠山,猜猜看,你那靠山是死保你到底,还是弃了你抵赖?”
伏雨面色难看。
杜小草像看食物一样看着她:“早知道你是这么一条不知好歹的畜生,从冰川里捞出来以后,就该听了长辈的话,把你送进庖厨炖成羹汤,扔进兽苑投喂灵宠,看你还怎么兴风作浪。”
伏雨哈哈大笑:“有长进了嘛,都懂得撂狠话奚落人了,可惜没有回头路,没有后悔药,我顺顺当当在你身边蛰伏了几万年,再也不必仰你鼻息活着。”
“不必仰我的鼻息罢了,还是要仰旁人的鼻息活着,在我身边蛰伏了三万六千年,到了别人那边,不知道又要蛰伏多少万年,如果那人不太蠢的话,是不会容留一条噬主的毒蛇呆在身边的。”
伏雨恨得磨牙,血色竖瞳倏然看向不远处的石坪。
那里倒扣着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罩,美得让人挪不开眼,轻易抵挡住了伏雨的杀机和冰寒。
秦佑安、吕文昭、白愚、姜慕白一行人,都被牢牢扣在其中。
伏雨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向伏雨,箬衣剑飞来飞去,始终无法突破水晶罩的禁锢。
伏雨这边,也没把握能一击得手。
她惜命得很,绝不肯为了杀几个不相干的闲人受伤。
杜小草还泠然警告她:“我们已经开诚布公谈过了,你可以想办法自救,不要自误,道理你听不进去,规矩你总是懂得,从前祖父说我不如你有毅力有韧性,我觉得他是激将,现在看是客观评价,你有这种好品质傍身,莫要浪费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噎得伏雨直翻白眼,转过脸时却笑眯眯地:
“仙君骂我是畜生,真是谬赞了,在我出生的那座冰窟里,最后一位活着的族老对我的忠告就是:余生要像畜生一样活着。”
伏雨笑容灿烂,不以为耻,语气几乎没有起伏,淡然得像是在说天气。
“对一头畜生来说,活下去,活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伏雨边说边笑着倒退离开,浑身每一寸都在提防杜小草偷袭。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昔日的愚蠢仙君,已然成了她的劲敌。
杜小草目送她离去,眸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双手。
眼看着人就要离开别苑,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蝉鸣,低微不可闻,几乎要淹没在伏雨的惊呼惨叫声中。
一直稳稳趴在团扇上的灵蝉,无声无息地扑在了伏雨的眉心。
伏雨眉心的火蛟灵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狰狞地扭曲翻滚,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事发突然,杜小草愣了一息才回过神,立刻催动火翎剑,刺向伏雨的心口。
趁她病,要她病,跟自称畜生的畜生讲什么客套。
她冷笑得嫣然,伏雨却像是重新坠回昔年的冰窟,冷彻心肺,绝望无助。
火翎剑噗一声贯穿了她的身躯,她惊吓之后,立刻从芥袋中取出一枚秘藏的丹药,闻一闻味道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她却吃得决然。
她那双赤红的竖瞳,冒出妖异的金光,死死瞪着杜小草。
杜小草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坏人容易死于话多,你省点力气,还能多活一会儿。”
伏雨果然不再动弹,看着洞穿了自己心脏的火翎剑,眼中的哀伤一览无余。
若非血月蛟一族生命力顽强,早在被洞穿的那一瞬间,她就得咽气。
杜小草对她的惨状无动于衷,随手收回了扣住秦佑安一行人的水晶罩,让他们有机会过来围观伏雨的死亡。
秦佑安的激动全都展现在索索震颤的箬衣剑上,吕文昭、吕陌桑兄弟俩就豪放多了,转着圈的哈哈大笑: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妖孽终于要死了!”
“难得难得!等她死透了就把蛟尸挂出去,今日白帝城要过节了,家家户户放鞭炮庆祝!”
“她吃了那么多大活人,骂她一声孽畜都是抬举她,她连畜生都不如!”
铁萱儿也大着胆子恶骂几句。
姜慕白却面露沉吟之色,觉得伏雨死得太轻易了,他问杜小草:
“你确定她就是伏雨,不是幻身,不是冒充?”
杜小草点点头:“我确定,她就是伏雨,血肉之躯,正在缓慢失去。”
围观的诸人,一开始还担心这头恶蛟会垂死挣扎,临终反扑,结果都是想多了,伏雨死得相当乖顺,连骂一句“偷袭可耻”挽尊的事都没做。
杜小草也不觉得自己“趁蛟之危”有什么不对,伏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