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白帝城,被一鸟一蛟扰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没几家贵人能过上舒心太平日子。
也有人奋起反抗过,设局袭杀小宫女,都被她避开了,事后精准锁定朝她出手的世家,报复手段花样百出,气焰也越来越跋扈骄横。
赫赫凶名,能治小儿夜啼。
她已经是大胤名正言顺的国之图腾,出行的排场和阵仗,比大胤仙帝还要气派威风。
英俊掌柜数落过火蛟的凶恶后,没一会儿就遭了报复,一块赤红如火的巨石从天而降,直直砸向他的这间小店铺。
若是砸实在了,当场就得变成废墟。
杜小草二话不说,从墙上摘下那副仕女图,扔上半空,像一团画布,裹住了赤色巨石,把它融化成一滴滴的火雨,全都流淌进仕女图中。
画轴重新落回店中的时候,霓裳比之前更加赤红。
唐氏贵女看得心驰神往,对杜小草的最后一点轻藐也飞走了,殷勤地围着她旁敲侧击,问她的仙乡郡望,姓甚名谁?
杜小草如实告知:“河东裴氏,火羽裴府二小姐,没当上二小姐之前,住在妖鸟葬墟,焦溪村的村姑,秦世子的侍婢。”
唐是贵女在口中默默回味片刻,终于明白她是谁了,惊得趔趄倒退,躲在英俊店主背后觳觫发抖。
杜小草轻笑:“我不吃人。”
贵女抖得更凶。
谁都知道若吾仙君不吃人,仙君身边的孽畜吃人啊!
她的目光瞥向崔小怜,怀疑她是吃人妖兽幻化的。
跟苟命相比,什么贱庶子嫡长子,什么英雄不问出处,什么国之图腾妖鸟为祸,全都是遥远的事,那些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是隔靴挠痒,都是别人家的闲事,听一听,八一八就罢了,自己长长久久地活着才是正经事。
杜小草把仕女图还给英俊掌柜,“若那孽畜再来寻你麻烦,还用画轴裹住他。”
“多谢姑娘援手。”
杜小草转身离去,施施然前往两条街外的吕侯府。
她记得吕文昭曾经说过,侯府中最馋人的美食是春蟹,不惧三九严寒,越酷寒越养蟹膏,清明节前抓出来蒸熟,佐以春茶,滋味最佳。
如今恰是合适的季节。
吕侯府毗邻一座小湖,清幽雅静,湖岸边的柳枝早已泛黄,湖心还有三两条游船,看穿戴都是侯府子弟。
杜小草靠近时,一位眉目俊朗的白袍少年刚好下船登岸,看见她和崔小怜,眼前一亮,殷勤地上前寒暄:
“两位姑娘是来赏景么?”
“不,我来拜访吕相。”
白袍少年一怔,笑得更加灿烂:
“姑娘可是有事相求?相爷琐事缠身,怕是抽不出空来见你们,不如说给我听听,不太难的话,都帮你办妥了。”
杜小草斜睨他:“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白帝城中,我吕陌桑还是有点排面的,等闲小事,不必叨扰相爷。”
“如此甚好,我想擒住祸乱全城的那头火蛟,让它乖乖变回手镯,帮得上忙吗?”
吕陌桑惊得瞪圆了眼睛,倏然远离了她几丈开外,依然觉得不安全,恨不得跳进湖水中藏起来才安心。
“你这个疯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自己找死别连累我们啊?赶紧走开!相爷不会见你!小心那头火蛟来吃了你!”
杜小草偏要走过去,拿出那柄若吾小锥,在他身前的地面上画了个一丈长宽的圆圈。
“只要你躲在这个圈子里,那头火蛟就吃不着你。”
吕陌桑不信,细看那圆圈时,却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叮嘱身边的随从好好守住,别让人乱闯进去,自己硬挤出一丝笑容,重新站到杜小草面前,拱手行礼:
“这位姑娘——”
“河东裴氏族女,裴若。”
“原来是裴小姐,在下吕陌桑,濮阳吕氏嫡支族子,裴小姐是想见吕相么,我帮你通传带路,不知姑娘有何要紧事?”
“一些陈年琐事,不值一提,主要是想尝一尝吕氏春蟹,看看滋味跟千年前有何不同,我还记得当年吕氏先祖说过,这春蟹中品相最好的叫黄金甲,个头大,蟹膏肥,灵气充沛,每年养一池的春蟹,一百只里最多出两三只,还分公蟹母蟹,母蟹的滋味要更胜一筹……”
吕陌桑听到“千年前”这三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就嗡的一声,宕机了。
他这是什么逆天运气?
只是趁着春光明媚,家门口游湖闲逛,跟两位衣衫简素相貌出挑的市井少女搭了个讪,毫无恶意的献献殷勤,就摊上这种要命的事情。
人间惨剧啊!
他好歹长在吕侯府,知晓许多旁人不知晓的隐秘,长辈们再怎么讳莫如深,长吁短叹时透露出的那些,就够他们拼凑出大概的真相。
吕氏跟九色妖鸟有仇,血海深仇!这无论怎么粉饰掩饰,都是众所周围的事情。
若吾仙君和那头火蛟,之所以没来府中大肆开吃,全靠吕氏少家主巴结上了两位仙君中的一位。
现在人家正经上门踢馆了。
是福是祸,不得而知,只能硬着头皮领人进去,路上战战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