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振振有词,清矍老者一巴掌拍过去,正拍在他脚尖前的空地上,原地坍出一片深坑,刚好把他埋了进去。
少年惊骇,伸出手臂撑住周围的地面,让自己不至于坠落深渊,叱骂叫嚣的狠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再不敢随便乱骂。
而在一年之前,他和穿黑袍的师父还是此地的主人,对拘押在此地的大妖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手就能拍飞一个,最夸张的时候,大妖头颅爆裂的动静,像除夕放爆竹那么密集。
清矍老者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少年和师父被驱逐,清矍老者取而代之,成了此地的主人。
少年一百个不服气,身为小鱼界屈指可数的天骄,他的修为远超同辈,战绩和劣迹一样拔群。
他觉得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清矍老者,道行的确很了不得,却也不至于横行无忌的地步。
总有人能克制他。
他和师父这边是一群人,清矍老头只是一个妖。
少年眼巴巴地看向他的师父,师父的脸色却阴晴不定,他过来之前,已经尽可能高估清矍老者,却还是吃了大亏,家族几代人祭炼了三千年的仙宝法袍,转眼就被毁了。
这让他清晰地明白,他绝不是眼前这个清瘦老头的对手,只能冷哼一声咽下闷亏,转身走人。
很可惜,清矍老者不想放过他,把他扔进了旁边那条汹汹血河。
这河是从黑袍上剥离出来的,在衣袍上只是点缀物,落地后足有数百丈宽,水底封禁着无数巨妖的魂魄,有些还能挣脱出来,有些已经彻底跟血河融为一体。
始作俑者落入这样的河渠,下场可想而知。
倨傲少年看着师父沉沦血河,恨得目眦俱裂,不顾一切地扑向清矍老者。
砰一声闷响,少年浑身筋骨错乱,气息也紊乱,浑身窍穴像爆豆一般噼里啪啦想过,整个人像败絮一般瘫倒在地,软绵绵地再也爬不起来。
清矍老者废了他的“天赋异禀”,从此他连普通人都不如。
落入血河中的老者拼力浮出水面,看见爱徒瘫软倒地不起,顾不得罹骂清矍老者,大声呼唤爱徒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不要万念俱灰,更不能一蹶不振。
“些许挫败不算什么,马上回到家族去,让长辈们帮你想办法……”
他说得隐晦,不顾周身已经被妖魂啃咬得千疮百孔,拼劲最后一丝气力,把少年稳稳送出了篱笆小院。
清矍老者没有阻拦,如他这般身份,废了出言不逊的少年尚且说得过去,穷追不舍就失格了。
甚至,他还暂时替少年的师父驱散了妖魂,冷然审问他:
“告诉我,在小鱼界,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多少,都在哪儿,你写下来给我,我就饶你不死。”
黑袍老者冷嗤:“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管你的道行多么深,这一滩浑水劝你别淌。”
“淌不淌浑水在我,说不说在你,我数三声,没听到想听的话,你就可以去死了。”
“三……一。”
清矍老者刻意没说二,‘一’字刚说完,立刻把黑袍老者的脑袋按进血河中,再浮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惨白的骷髅。
骷髅之上,悬浮着他的魂魄,怒视清矍老者:“言而无信地小人!”
“我可没有言而无信,念完了‘一’才杀你。”
“你死定了!”
“是你死定了,连魂魄都不能长留,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接下来我还会去你的家族,把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全都杀了。”
清矍老者说罢,已经把黑袍人的魂魄拽出血河,幻化成一朵血莲的模样,挣扎蠕动着想要逃走。
虚空之中,忽然伸出一截剑锋,直奔清矍老者的手腕,老者的手腕却蓦然虚化,让剑锋扑了个空。
想要撤走的时候,已经被清矍老者捏住剑尖,一寸一寸硬拖了出来。
躲在虚空中的人舍不得这么一把本命仙剑,冷然威胁:
“这位前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斩尽杀绝呢?豢妖之事,并非我们一家在做,天下闲事管不过来的,劝前辈趁早收手。”
“我若不听劝呢?”
清矍老者猝然发力,徒手往虚空中一抓,连人带剑全部抓了出来,是个红脸膛的中年男子,满脸愤懑中带着惊恐,刚刚还威严冷肃的嗓音,隐隐颤抖:
“这位前辈……”
“我没有你们这种不知死活的晚辈,既然来了,就一起留下吧。”
清矍老者连问一问他的身份都懒得开口,随手把人往空中一抛,头朝下落入血河之中,转眼也成了一具骷髅。
那条瘦骨嶙峋的吞月犬,紧追到血河边,大口吞噬尸体中爆出的丰沛灵力,斑驳皮毛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油亮起来。
逃出篱笆小院的少年,一直躲在角落里,目睹这凶残的一幕,忙不迭地从芥袋中拿出传送符,回到家族之中。
崖畔边的这座篱笆小院,重归宁静。
清矍老者坐在石桌旁作画,一副美人丹青,仔细看画中的小姑娘,跟杜小草颇为神似。
被他拍废的少年,如果杜小草见到他的脸,大概会认出,他就河东那座神秘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