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人还能淡定,杜小草和秦佑安不能。
她和他都没有把握一击杀死土蛟,一旦让他遁逃,山崩地裂绵延千里,玉石俱焚,白帝城就完了。
杜小草踌躇的时候,白愚冷笑起来:“仙君何必忧虑,一座帝城而已,毁就毁了,与仙君何干?”
随着他的话,一直愣怔着的小宫女忽然回神,脸上又浮现出嫣然笑容,低声附和白愚:“是啊,白帝城与我何干,七十二洲又与我何干?我是来报仇,不是来救世。”
白愚指着地下被封镇千年的白虎,诘问杜小草:“仙君觉得这座帝城可惜,那你的这头坐骑呢?它又何辜,要被囚辱此地折磨千年?”
小宫女轻笑:“这头白虎也是活该,谁让它不自量力,非要留在这儿抵挡土蛟?若它肯走,我帮它开路。”
她边说边晃了晃腕上的火蛟镯。
眼下这境况,火蛟是唯一可以一击制伏土蛟的神物。
杜小草目光复杂地看着小宫女,“只是放走小白吗?”
“当然,仙君你又想多管闲事了吗?”
“你叫我仙君?那你是什么?”
“我是你啊。”
“……”
晦涩隐晦的话语,隐藏着汹涌的杀意。
杜小草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山下的白帝城。
大胤仙朝承平千年,世家林立,富饶繁盛,偌大一座帝城彻夜不休,灯火辉煌,哪怕被妖鸟搅扰了许久,依然没有太大变化。
杜小草觉得,与千年前她初来此地的时候,也没什么变化。
起码人心还是那样的。
小宫女缓缓走到她面前,像看水中倒影一般仔细打量她许久。
“原来我就长这副模样,跟寻常乡野少女没甚么区别嘛。”
没有青典册中记载的那么凶恶,也没有她想象中的艳冠群芳,忒寻常的一个小姑娘。
杜小草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无奈叹气:“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这要问你啊?”
“我已经放下了。”
“如果你放下了,我又怎么会好好站在这里?仙君,别自欺欺人了,你现在的样子可笑又无趣,比一千年还可笑无趣,从前你只是不谙世事,现在依然不谙世事,还自以为很懂的样子。”
小宫女忽然幻化出九色妖鸟的模样,巨大绚丽,鸟首前倾,仿佛在空中凫水一般,绕着杜小草飞来飞去,鸟喙一张一翕,奚落杜小草:
“一甲子前我们同时苏醒了,一直没能分开,知道杜衡那个蠢货觉醒灵纹,我们才彻底分开,那一次我差点就死在杜家小院里,就差那么一点点,好在仙君你终归不是琉璃心,哪怕真的是琉璃心,伤得久了也会蒙尘,只要有阴影的地方,我就能永生……”
“你想说什么?”
“别妄想摆脱我,仙君,那样徒劳无益,虽然我是你的附属,却拥有比你更完整的前世记忆,你觉得这些记忆让你痛苦,就剥离到我这儿……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杜小草沉默。
当时她浑浑噩噩,并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若是可以重来,她会选择自己承受。
她厉声警告小宫女:“别再胡作非为了,否则我就提高结束这一世,重新涅槃,让你消失!”
小宫女笑得扑扇翅膀:“仙君是在吓唬我吗?忘了你之前涅槃的凶险了吗?以为你还是从前的若吾仙君吗?就算你真的这么做,我也不会消失,会跟你一起涅槃转世,生生世世你都摆脱不了我。”
杜小草蹙眉。
小宫女似乎也有些忌惮,喋喋说起在东凫山中,两人“相依为命”的艰辛。
一甲子前,九色妖鸟苏醒,神魂之力虚弱得让人无语,靠着九色妖鸟的血脉天赋之力,加上渭水傅氏的悄悄帮助,勉强撕开了遮蔽在东凫山脉中的伏魔网。
接下来的数十年,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涅槃之路磕磕绊绊,吃了数不尽的苦头,最凶险的时候,只剩下一丝残魂吊着命。
每天都忧心忡忡,饥寒交迫,她们不需要吃饭却需要汲取天地间的灵力,东凫山中的灵力因为伏魔网的破坏,凶暴又紊乱,想要炼化难之又难,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担心哪天就溃散天地间。
小宫女看着杜小草,满脸眷念怀念:“那个时候,仙君不嫌弃我,跟我亲密无间,一起适应风雨雷电,艰难了二十年,日子才松快一些,仙君,你觉得我凶狠歹毒,其实是你变了……”
她一家接着一句,句句诛心,吕文昭气不过,冷哼反诘:“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小草也不记得那些,就你干出来的这些坏事,还有脸诉委屈缅怀千年岁月?”
“为什么不能?你们滑县吕氏对仙君做过那么不要脸的事,你的父祖照样理直气壮,你这个后辈照样大放厥词,想这么含糊过关,没门!”
小宫女幻化出来的妖鸟飞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瞪着吕文昭,一副随时可能扑下来吃了他是凶恶口吻。
吕文昭怡然不惧:“吵架就吵架,报仇就报仇,扯上我的爹娘爷爷干什么?坑害过你的吕氏先祖全都死了,你有仇怨就冲着我来吧——”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就呆怔在原地,像是陷入了某种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