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傅氏一族的初心是什么,他们在妖鸟葬墟折腾几百年,误打误撞地,反而给妖鸟折腾出一条金光大道,有惊无险地涅槃转世了。
姜慕白讥诮傅行远:“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一个落水丧家犬,是靠什么苟活到现在的?”
傅行远轻笑:“落水丧家犬,骂得好啊,当初在白帝城,崔硕人那个混蛋的刀子已经刺破我的眉心,要把我剥皮炼魂,他的姐姐,仙后崔明月拦住了他,让人把我扔到芦花镇上自生自灭,顺便看看我还有没有藏匿什么底牌,想我渭水傅氏,煊赫八百余年,怎么可能没一点底蕴……”
杜小草听得屏息凝神,眼巴巴等着他说出“底蕴”,傅行远却不再说话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杜小草呆愣一瞬,明白过来。
傅氏的底蕴,或者说底牌,就是她,若吾仙君。
当年傅氏的曾祖,大胤的驸马爷,在妖鸟葬墟折腾了整整十年,究竟在干些什么,不得而知。
他的妻子,大胤的那位公主,为了监察他的一举一动,也在东凫山中蹉跎了十年芳华,一无所获,愤然重返白帝城,再没有回过渭水。
傅氏就此一蹶不振,在驸马家主暴毙之后,接下来三代家主平庸无能,被吞吃的渣都没剩下,祖地、祖宅、祖坟,全都被铲平了。
姜慕白哈哈大笑:“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你们渭水傅氏代代挖坟,拘禁旁人的残魂,最后自家也没躲过去。”
秦佑安没有笑,目光泠然地盯着傅行远,迄今为止,他是第一个当面揭破杜小草就是若吾仙君的人。
“白帝城的那个西贝仙君,跟你有没有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跟我那位曾祖有关系,秦世子也别说那一位是‘西贝仙君’,她货真价实就是若吾仙君。”
“她是若吾仙君,但小草是谁?”
“小草姑娘啊,当然也是若吾仙君,或者我说得明白一点,她们俩都是若吾仙君,又都不是若吾仙君,她们是一魂两体,必须合二为一,才算是当年的若吾仙君。”
“如果不合体呢?”
“那也没什么,就像孪生姐妹一般,各过各的日子。”
杜小草松了一口气,姜慕白却不肯信,诘问傅行远:
“这一世各过各的日子,下一世呢?九色妖鸟是可以涅槃转世的,这样一魂两体,怕是没办法涅槃了吧?”
换而言之,必须合体。
傅行远轻笑出声:“这我就管不着了,两位仙君自己私底下商量,希望能商量出一个好结果。”
姜慕白一脚踹过去,踹得傅行远原地倒飞三丈远,呕出一口血来。
傅行远也不恼,也不反抗,施施然整理好衣衫,坐在井沿上,抬头看天,嘴里还轻缓地闲谈:
“仙君勿要怪我说风凉话,实则是我自顾不暇,你和另一位仙君能顺利涅槃,我的曾祖出力甚多,我也不求回报,就想看着博陵崔氏灰飞烟灭,看着围在崔氏身边的鹰犬狼狈难堪。”
傅行远低下头,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再看看手指尖上一层层的厚茧,目光变得冷凝:“白帝城的那位仙君很赏识我,说我有乃祖之风,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重建渭水傅氏,哪怕只剩我一人,也要重立宗族。”
杜小草不满:“你要重立宗族可以,祸害旁人就不应该了,这座芦花镇,我怎么看怎么古怪,你和那位若吾仙君……做了什么?”
“没什么,小事而已,仙君不必放在心上,这次见到你,我很奇怪,明明都是涅槃转世,你和白帝城的那位仙君,却一点都不像是同一个人,我觉得她更适合这个世道。”
姜慕白再次要动手,傅行远却不再退让,隔空跟他怼了一掌。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却震得姜慕白趔趄倒退了两步。
“姜公子,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怕是要永远留在大胤,做个异乡鬼。”
“嚣张!凭你能奈何得了我?”
“凭我当然不能,仙君能,你既然是走槐祖门路来到芦花镇的,便该知道槐祖的心思,连他都不愿卷入两位仙君之争,你又何必强出头?白帝城的那位仙君,也是仙君啊?”
傅行远一脸不以为然,还看了一眼秦佑安:
“秦世子以为呢?”
“涅槃便是新生,小草不记得从前那些惨事,也不想记得,白帝城那位作恶多端,迟早要自食恶果。”
傅行远冷笑:“秦世子,作恶多端的人很多,你见到谁自食了恶果?你是紫胤仙帝转世,现在却有了两位仙君……”
“如果世上非得有仙君,就只有小草一位仙君!”
秦佑安说得坦荡,傅行远气得冷哼,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憧憬起他重回渭水后的风光——
“我要把祖宅建起来,祖坟也立起来,历代先祖,只要是谱牒上有的,全部重新勒石刻碑,栽种松柏,修建祭亭,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
“傅氏的藏书,全都要收回来,在山巅建一座九层的藏书楼,养许多书魅和蠹鱼,溪涧瀑布,亭台楼阁,竹林清泉,每日晨起之时,朝霞和山雾像波涛云海一样涌过眼前……”
“我日日读书,修炼家族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