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溪神庙落成的前一天,恰好是中元节。
杜小草早早备好祭品,去山上祭奠祖母杜阮氏。
粗糙低矮的墓碑旁边,什么也没有摆,也没有香火纸钱,干巴巴光秃秃孤零零。
坟墓上的培土,还是杜小草回来后添上的。
她压抑住心中的难过,从竹篮里一样样拿出祭品,摆在祖母坟前。
旁边几位贵公子路过。
他们刚刚来到焦溪村,一来就大呼小叫,东翻西找,搅得村子鸡犬不宁。
其中一人,听说老榆树钱有过漫天撒钱的神通,死活不肯相信,用他随身佩戴的飞剑去砍树墩,却被嘣坏了本命法剑,当场呕出一大口血,昏厥不醒。
其它人见此情景,瞬时收敛,不敢再在村中大呼小叫。
唯有那个在城门口跟杜小草讨要栀子花的少女,宋依瑶,依旧跋扈骄横。
后来她跟杜小草在火羽城外的茶摊重遇,又闹了一场不愉快。
他们一行人跟在秦佑安的马车后许久,下了官道才分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来了焦溪。
杜小草的身形被坟堆遮蔽,跋扈少女以为四周无人,自顾跟她身边的锦衣青年道:
“那位东凫神君,真是胆大妄为,明明只是前朝册封的正神,居然敢在本朝收揽香火,不怕被当成淫祠铲除,永不见天日嘛?”
锦衣青年轻笑:“你以为本朝没有铲除过吗?看看榆钱树旁边的夯土就知道,但他还是活到了现在,趁着妖鸟葬墟坍塌,旱魃肆虐的机会,大言诓骗无知庶民给他立庙,修祠,窃取一方百姓的香火,积攒功德,假以时日,便可用香火阴功重塑法身,仙帝想废黜他都难。”
跋扈少女愤懑:“他休想!这一处的正神,只能是我阳翟宋氏的先祖,谁敢觊觎,我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锦衣青年皱眉:“何必如此?大道缥缈讲机缘,神道无根,讲福缘,此地本无主阳翟宋氏并无十足把握封神,何必枉出头,让人看了笑话去?”
“挣不到手,才会被讥笑,此地我们宋家势在必得,一定要让曾祖入驻神庙,掌一方山水,录入仙朝阴神谱牒,载入青典正史,福泽后世子孙。”
宋依瑶说得笃定,神色颇为倨傲。
她虽任性,却颇有心机,善巧言蛊惑人心,
那个以本命飞剑砍伐老榆钱树的纨绔,便是被她怂恿,一照面就呕血晕厥,是个废物没错,却也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连一棵老榆都对付不了,又何谈毁弃神庙?慑服村民?
让官府派人前来铲除淫祠?
除非官府的人一直守着,否则前脚铲,后脚建,香火日夜不绝。
阳翟宋氏想让自家先祖的神魂封神,融入木雕泥塑积攒阴功,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宋家人一直想着怎么跟其它世家争,结果冒出个前朝神君!
跋扈少女一脸晦气,手中飞剑乱舞,惊得沿途山丘上的野物四处逃窜。
锦衣青年苦笑。
凭阳翟宋氏的郡望和阀阅,何才何德,敢肖想在东凫山上封神?
不但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蚍蜉自大,惹人发噱。
这种锥心的话,他不便当着少女的面说,只能忍着。
杜小草躲在一簇灌木丛后,远远看着跋扈少女,猜测她这趟上山,便是为了寻东凫神君的晦气。
她一副小身板,不敢去搅扰,悄悄起身想溜走。
才刚转过身,一只雪白的大猫从树梢跃下,喵喵叫了两声,引得宋小姐一行人回头看过来。
杜小草惊得立刻匍匐在草丛中,生怕被他们发现踪迹。
荒郊野岭四下无人,她落到宋依瑶手里,那被鞭打一顿都是轻的,丧命于此也是寻常。
她自认没有对不住宋大小姐的地方,但宋依瑶对她不满已久,跟这种人讲道理也无益,惹不起,只能先躲着。
宋依瑶被白猫吸引过来,脚步明明从杜小草眼前经过,却像没看见她一样,唿唿而过,抱起白猫轻声埋怨:
“不是让你呆在院子里么,跑上山干什么?山里都是猛兽,小心把你叼走了。”
白猫挣脱她的抚摸,伸出一只猫爪,指向杜小草藏身的草丛,又喵喵叫了两声。
宋依瑶疑惑,从腰间摸出一张惊雷符扔过去,原地炸开一片灌木。
除了狼藉翻飞的泥土枝叶和碎石,并没有藏着人或者凶兽。
白猫不敢置信地收缩瞳孔,惊讶的表情像极了人类。
宋依瑶四下查看一番,确定没有异常,抱起白猫离开了。
距离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杜小草屏息凝神,站在一片空旷的野地里。
四周毫无遮蔽,本该一眼就能看见,却因为隔了一个透明淡薄的水晶罩,神奇地隐匿了。
她从山洞里得到的法宝,一直都没有找到激活的法门,危机关头,自行弹了出来,把她遮得严严实实,躲过了一人一猫的恶意凝视。
仿佛本能一样,她就懂得了如何操控这只美轮美奂的水晶碗,膨大时如一座小山丘,收缩时小如纽扣,可以随意扣在珍珠发钗上。
这个宝物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