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还没有随时内视识海的本领,想不通,便懒得多想。
若真有事,也只能坦然处之。
她既是小仙女,也是小丫鬟,不缺银钱,不缺吃穿,看似风光无限,仔细想来,依然是道旁一棵野草,孑然一身,朝不保夕。
但小草也有梦想,不愿在别人的呼喝中蹉跎一生,不知山川之美,不知苍穹之大。
她被诓卖进裴府,一度惊惶失措,凭自己的安分谨慎,随机应变,暂时博得裴夫人的欢心,有了一方安身之地。
往后的前途,依然叵测。
在焦溪村的时候,渣爹继母不会为她考虑,拿她当一块会走路的金元宝。
进了裴府,裴夫人也不会为她考虑,只是觉得她有眼色,会奉承,用起来顺手罢了。
稍有不如意,提脚就敢把她卖了。
一入樊笼深似海,做小伏低卑贱人。
她有奇诡灵纹,有天赋瞳术,有梦中看遍的星辰大海和锦绣繁华,她不甘心。
很不甘心!
……
杜小草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全然没留意到自己陷入魔怔状态。
刚才山洞里那些诡谲的黑雾,不知不觉,已经影响了她的心境。
眉心灵纹滴溜溜急速旋转,抵挡入侵的黑色煞气。
没等她回到村正家的别院,就发现四面八方冲出十几道人影,全都冲着她身后坍塌的山洞方向。
杜小草一惊,整个人清醒过来。
抬起头,看见秦佑安站在一柄璀璨炫目的飞剑上,跟周围冒出来的人影对峙。
她搞不清怎么回事,先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眼角瞥见裴行濯也躲在对面一棵老槐树上,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佑安语气不愉:“我不管你们来自哪个世家,立刻远离此地,仙帝的规矩你们清楚,任何人敢不遵,都是抄家灭族!”
这番话不可谓不严厉,似乎没收到什么效果。
秦佑安稍候片刻,从芥袋中拿出一张淡金色的符箓,冷嗤道:
“既然你们无法无天,那就拿出无法无天的本事来!”
下一秒,金灿灿的符箓无声冲天而起,烟花般炸开在四方大地,一时绚烂过后,寂然无声。
杜小草眉心灵纹旋转,仿佛长出了第三只眼,清晰看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波涛之上,有两位眉心画着精致花钿的美丽女子。
衣裳如霓裳,跟随在一位锦袍佩剑的英俊公子身后。
三人联袂御空,语笑嫣然,意态风流,对着焦溪周围的山峦嘀嘀咕咕,那公子还试探着把一样法宝探入溪涧。
还没得逞,炸开的符箓中,有一缕金光直奔锦袍公子,“噗”一声崩碎了他的头颅。
法力还未消退,又卷住了他身后的两位美丽女子,转眼香消玉殒。
符箓笼罩范围之内,无差别攻击。
除了这一男两女,东北方位,还有一位老妪遭殃,被符箓穿胸而过。
一时间人还未死,嘶哑着嗓子央求:
“秦世子留手,我乃西岭梅氏嫡支……”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已经炸开。
一片血肉狼藉中,逃出一团碧绿色的濛光,形似五瓣绿梅,海碗大小,滴翠灵动,狼狈而逃。
只是人还罢了。
杜小草还发现,有一条比她还要胖大一圈的爻鱼,浑身鳞片金光闪闪,从深不见底地溪涧中一跃而起,嘴唇翕动仿佛在人语,又仿佛在吞噬什么东西,猝然被符箓金光兜头罩住,惊惶摆尾,赶在遭殃之前,一头扑入紫烟蒸腾缭绕的溪瀑……
大旱之年,这条丈宽的溪瀑,依旧盛大壮观,毫无干涸的迹象。
杜小草不知道这条金爻躲过了没有,对面大槐树上的裴行濯,却吓得浑身哆嗦,没了平日里的从容淡定。
好在符箓只是炸向四周,并没有针对焦溪村内的纨绔。
裴行濯躲过一劫,他藏身的那棵古槐急剧枯萎,转眼间树冠焦黄,仿佛深秋一夜到来。
杜小草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功法,默默蜷缩身体,远离这种邪门的人。
远处云海之中,有老者借着云雾隐匿身形,愤懑诘问:
“秦世子光风霁月,为何手段这般凶残血腥?我等只是路过东凫山峦,略看几眼妖鸟陨落之地,缅怀昔年战死的先祖,也不允许么?”
“不许,违令者死。”
老者气笑了:“小子猖獗!便你是睿王世子,便你是仙帝亲侄,那又如何?当今天下……”
“噗”一声闷响,老者的叫嚣戛然而止。
杜小草瞪大双眼,费了一番气力,才发现他眉心有一道极细小的创孔,有金锋之气萦绕,疑似是被剑气所伤。
她看向半空中怡然站立的秦佑安,果然,他的剑尖转了方向,正对着那叫嚣的老者。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藏在古槐树上簌簌发抖的裴行濯。
秦佑安号称大胤第一修真天才,弱冠之年,便是开灵境巅峰的修为,但以他的身份,并不依仗修为横行,这次却大开杀戒,只凭本命飞剑隐藏的一道剑气,就伤了一位世家耋老。
那道炸开的金色符箓,法力也尚未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