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且好好看看,这颗脑袋,可藏着不少惊喜。”仲亭的话里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意。
江揽听了他的话,才从恍惚的状态里回神,细细端详着送到手里的头颅。这张脸昨日还在他面前哭天抢地地说要为自家小姐报仇,今日却紧闭双目面色苍白地被送到他面前。
那颗头颅的主人,正是死者棠歆的婢女,半君。
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江揽终于可以确定——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自暴自弃一般地将盖子狠狠扣上,江揽抱着盒子仰面倒了下去,双目无神地盯着床榻顶,心想,要不然换换呢?让他来当死者,你们起来查案子好吧。
仲亭看着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里也在琢磨着,这次选的饵貌似不太聪明,或许应该再找几个来,万一哪天这个死了,他也能有个备用的。
“嘭——”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抗议声,打断了各怀心思的两人的思绪。
来人是温九弦。
江揽有一次看见了风月鉴中眉目如画的美人,眼神一亮。却见美人神色焦急,似乎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仲亭也很诧异,阿酒向来是极稳重的性子,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慌乱?密室里那个姓梅的终于不堪折辱自尽了?那找他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医术,不补刀就不错了。
温九弦疾步上前,江揽就看着他附在仲亭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仲亭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极其冰冷。若是能拆下他眼睛上的绫带,想必能看见他眼底盛满了杀意。
沉默了一会儿,仲亭忽然转身抢走了江揽手里的盒子,二话不说打开盖子用力扯着头颅上的头发向上一提一抖,头发连着头皮牵扯着面皮和只剩一半的颈皮都被他攥在手中,剩下中间实心的部分掉在了地上,叽里咕噜滚了两三圈才停下来。
江揽定睛一看,居然是黄土雕成的人头,五官惟妙惟肖。做这东西的人手艺实在精巧,任谁来也轻易看不出破绽。
“人皮的手感和面具的手感到底不同,我本来想着你自己拿回去研究一下肯定能看出来,可我方才观你才智或有不显,便帮你一下。明日便是除夕,年后我有要事要去办,明天你就去把案子破了,然后随我一起离开盛京。”
江揽皮笑肉不笑,才智或有不显?不如直接说他蠢好了!谁能想到这个面具把整个头都套上了,脸上看起来毫无破绽,他又没有没事把玩人皮的怪癖。
“我为何要同你一起离开?你有事去做就好了,这案子我自己可以。”
仲亭却像是没了刚开始威胁他那时候的耐心,只是冰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昨夜刺杀主使是你们连楚皇室,要么跟我走,要么你带着那两个蠢货一起死在这。”
说完也不管榻上之人是什么反应,直接拂袖而去。
江揽却是被他这几句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要杀他?杀他干嘛?无聊了杀个人玩玩?
江揽不觉得这是仲亭在故意吓他,没这个必要。他手里捏着他们三个的命,想要什么大可以直接威胁。可他又没那么确定,毕竟这位斜生阁主,好像真的以撒谎骗人为乐。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江揽忍着疼下地捡起那颗泥塑的头颅放回盒子里,再一看那盒子,忽觉得有些眼熟。
他躺回床上,闭目凝神,一帧一帧慢放昨天他勘察现场时候看见的场景。
棠歆的住的房间分里外两间,中间由一道珠帘隔着。江揽先打量起了外间,桌椅是樱桃木的,制作也很是精巧,纹理清晰,表面打磨的也很光滑,而棠歆的尸体,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桌上摆着一套汝窑青瓷茶具,壶中还剩下半壶没喝完的红茶,不过已经冷了。正对着座椅有一个专门定制的木架,用来放置棠歆的琵琶。因着外间是用来待客的,桌子上还燃着香炉,烟雾缭绕的,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暧昧。江揽细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撩开珠帘,进了里间。刚进去,他就看到一个半开的柜子,伸手拉开,左半边都挂着烟青色的裙装,剩下的便是红橙黄绿五彩斑斓,花花绿绿的,让人眼疼。江揽凑近去看,上下摸索一番,发现那些烟青色的衣服好像比其他的要大一些。连楚以瘦为美,所以很多女子会定做比自己平时衣服小一码的衣服用来出门应酬或招待来客。看起来,棠歆很喜欢烟青色,自己的常服是烟青色的,自己婢女的衣服,也是烟青色的,就连她床上的帷幔,也是用的烟青色。不过这女子对自己真狠,寻常人衣服小一圈就已经觉得紧,可棠歆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比她这些常服小了整整三圈,难为她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衣柜看完了,江揽关上了衣柜门,转身看向了她的梳妆台。台上叠放着三只木匣,应该是棠歆的珠宝首饰的。江揽打开最上面的盒子,里面是一整套纯金头面,上面还镶嵌着几颗硕大的珍珠。江揽“啧”了一声,虽说棠歆在风月鉴中不受其他人待见,不过看起来,也没人怠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