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的这条路就是当年太后带着皇上西狩出京的路线。
当年他们三天到怀来,五天就跑到了宣化府,付宁估摸着自己应该也差不多。
小吴和桂平年纪相仿,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像是互相交换信息,自己分析局势呢。
想法是幼稚了些,但是多动动脑子总是好的。
这辆骡车并不大,他们三个小伙子挤在车厢里,空间是一点儿都不富裕,再加上天气炎热,不一会儿付宁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湿透了。
实在憋得难受,他干脆也从车厢里出来,坐在木头旁边,跟他闲聊。
带着些凉意的小风儿一吹,付宁心里舒服多了,“木头,你居然也会赶车,这玩意儿好学吗?”
“主子……”
“都说了是兄弟,别叫主子,就叫哥吧,我当不了别人的主子,咱们都一样。”
“还是不一样的。”木头闷闷的说了一句,就没有再开口。
付宁闲着没事儿,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他说话,时间倒是过得也快。
本来出城的时候天就快黑了,跑了这么一阵儿,四下里就黑透了。
木头一手拢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眼睛紧紧盯着路上的情况,“哥,天黑了,咱们得住店,走夜路不安全。”
付宁没有出过京城这么远,根本不知道赶路的规矩,非常自觉的把主动权交给了木头。
前面正好有个镇子,把头第一家挂着高高的幌子,两盏灯笼把门口照得明晃晃的。
这是家大车店,供往来的脚夫、客商休息的,还可以喂牲口。
木头特意粗声粗气的把骡子交给小二,又要了两间房,付宁他们三个可不是能睡大通铺的人。
连安给吴树丰带足了盘缠,小吴自己也是出过两回门的人,比起付宁和桂平,探头探脑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还是靠谱一点。
大车店的被褥都是一股霉味,还有跳蚤,付宁他们都没沾床,用衣服往地上一铺,把包袱枕在脑袋底下,这一宿就凑合了。
“哥,你睡吧,我守夜。”木头刚开始叫哥的时候还磕磕巴巴的,叫了一晚上现在顺畅多了。
“我守夜吧,你明天得赶车,我还能在车上补觉呢。”付宁说完才想起来问,“在客店里还需要守夜吗?”
木头告诉他,现在离京城还近些,相对比较安全,再往外走,客店比野外安全不了多少,黑店多、小偷多,守夜是必须的。
付宁非常好奇,木头看起来年纪不大,对这条路还挺熟悉。
木头沉默了半晌,还是告诉他,自己原来最常走的其实是密云那边,从居庸关到口外这条路只走过两回。
但是他们从小锻炼的记忆力好,路上有什么都记着,免得踩了人家的陷阱,耽误了主家的正事。
付宁无意去探究他的过去,问题也是纯属好奇,没有刨根问底的盘问让木头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轮换着睡了一会儿,天刚蒙蒙亮,就把两个小的叫了起来,继续上路了。
付宁最担心的是京城的事态发展太快,特别是桂康那边,万一有个差池,他们出不了居庸关,就被困在京城了。
连安和溥旭商量的预案是,如果不能走居庸关,就转头向南再向西,从门头沟进山,看看能不能从镇边城那边混出去。
好在这种预想没有成真,木头赶着骡车慢慢接近关隘,守关的兵丁只是简单看了一下他们的引票和路凭,就放行了。
等马车离着那高高的城墙越来越远,付宁都听见了吴树丰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终于离开京城了!
过了居庸关,一路上都是崎岖的山路,颠得人头晕脑胀的,但是山上确实凉快,特别是他们转了向开始往北走以后,更是越来越凉快。
现在已经过了夏至,眼看着快要数伏了,但是他们早晚还要披一件衣服,特别是有两天是露宿在野外的时候,凉气直钻骨头缝儿。
现在付宁知道为什么木头说走夜路不安全了,你想象一下,没有路灯,没有任何光源,黑漆漆一片的野外。
除了眼前的火堆,四周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还伴随着各种野生动物的动静,小的有鼠、兔,中等体型的有獾、狸子,更大的还有狼、野猪、豹子。
天上飞着猫头鹰“桀桀”叫,脚底下还有来回穿梭的各种虫子,还有蛇,山里的蚊虫看见他们四个跟看见血库了似的,成群的往脑袋上、身上扑。
咬的大包又疼又痒,好几天都没下去,肿成一大片。
木头在路边割了不少黄蒿,晒得半干了拧成一股绳子,等到夜里点起来,那股烟能驱虫,但是付宁觉得自己也快呛没了。
他们并没有如付宁所想的到达宣化府,因为赤城县离京城更近,他们只需要翻过海陀山一路向北就行。
这一趟只是找赤城县的大西沟,根本用不着去宣化,付宁觉得自己还是太不了解京城周围的地理环境了。
好在连安和溥旭家里都还有早年间留下的手绘简易地形图,把大方向仔细给木头说过。
木头带着他们在崇山峻岭里走了三四天,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村子,一路打听大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