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峰打坐炼丹就是撰写经文教导弟子,不过问一切俗务。太乙没有要求,他每天事务繁忙的恨不得将一天劈成两天来用,直到今日,六十年后的今日。
玉官殿外,身着乳白色法袍头戴三珠花冠的儒雅的中年人再次咳嗽,手帕已完全被鲜血浸湿。
他的脸色很苍白,殿内的青铜灯飘摇不定,不见呼啸的风息,唯有淡淡的烛影在灯火的交错下闪烁不休。
“咳,咳咳…”
太乙没有看向手绢,而是看向手掌,手背出生长出细小的绒毛,土黄色的绒毛比汗毛要粗粝许多。
他凝望许久才翻掌落下,伴随着法力闪过,手背处的绒毛迅速消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吧嗒。
赤脚步入后殿。
来到祖师堂。
长殿通明。
两侧铜灯镶嵌在高柱上,整洁光亮,看起来一尘不染。
祖师堂内只有一尊白玉像,朦胧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哪怕是仔细盯着也会感觉从中看到男女老少,根本没有一个具体,这尊白玉像就是他从宗门带出。
那一次意外实在来的太迅速,爆发的又是山崩海啸,天地皆暗。他能带走的东西实在有限。
不然以太乙升仙宗的底蕴,该是不会让他混的如此凄惨。先是在小荒域蛰伏数百年,这才得到魂幡来到星罗。
回忆往昔。
他不会选择小荒域,小荒域太小了。
修士的实力不足,资源也不充足,最重要的是那里万法宗占据绝对主导,他想要大展作为就要得罪万法宗。
那几个人绝不允许他在小荒域建宗立派,这样会动摇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再加上陨炎真人寿元将尽,导致局势紧张。
原本太乙还是有思考过在小荒域建宗的可行性,后来还是将之放弃。就算没有得到尊魂幡,他也会来到星罗,只不过那时候的局势显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说不定就如鲲云和天鹏宗所说的那样选择一块十万里的地界落脚,然后慢慢积蓄发展,还不知这剩下的几百年寿命够不够用。
太乙惨笑一声。
这寿命显然是不够用的。
修士的生命不会因为夺舍而增加,那许多延迟生命的秘术也不是延长寿命,顶多是让人勉强活着。利用秘术保持意识的办法他知道许多,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只有意识的留存没有力量傍身,最终也只会慢慢消亡。
而他绑定了魂幡,寿元到头的那一刻一定会入幡。
那时候他避不开,现在也一样避不开。
太乙不是没想过避开魂幡,然而他根本连魂幡如何收魂都不知道,又何谈避开。
凡是术式总要是要发动,这一发动或许有纹路点亮、灵力运转、或是神通展现,他能想到唯一挣脱魂幡的办法就是砸了灵宝。
也许只要毁坏灵宝,将之炼成一堆废铁,就能躲开魂幡对阴神的牵引。
一旦炼化灵宝,他也许能躲避开身死入幡,却是在亲手折断宗门的擎天之柱,从此宗门没有巅峰大真君的庇护,缺少八位元婴鬼王了护道,更没有十方鬼王杀生阵做宗门底蕴,抵抗来袭之敌。
他怎可能自毁城墙呢。
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固然也是影响因素。
当年两人合作,太乙总要让涂山君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他代师收徒,让涂山君能得到太乙升仙宗的传承,这么多年征战过来,自然是感情深厚的。
想到这,太乙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个死人,却意外的成为师兄弟。
太乙在睁开双眼成为太乙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说到底他本就是个死人。
那涂山君更不用说。
严格说来可能连人都不是。
太乙走到祖师石像之前,取三根高香用熏炉火焰点燃,随手甩灭了高香上的烛火。
双手持香,恭敬的拜了下去,
再起身。
祖师玉像周遭的天地大亮。
眺远方。
云卷云舒,蓝天飘淡。
向四周。
广阔池场,万水千山。
抬头持三柱香,
太乙身着乳白色大典法袍,头戴三花珠冠,脚才银白铁靴,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不远的人,同样身着白色法袍,修长身形,赤发顶角、金白长袍,魁梧高修、长袍开叉的波澜女修、瘦弱寻常,两鬓飞去的年长修士、三寸丁,小鬼模样的魔头、…
再后。
修为气息犹如一轮灼灼小太阳的真传。
以及望不到尽头身着制式长服的内门弟子。
“祭!”
“天地。”
“拜!”
“祖师。”
“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