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之中,大掌教选举委员会的复核工作还在紧张进行中。
“东华真人裴玄之。”
“东华真人裴玄之。”
“清微真人李无垢。”
此类声音此起彼伏,这些身份尊贵的一品天真道士们亲自做着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的计票工作。
三师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坐在三把椅子上,行使监督的职责。
外面的会场中,两派人泾渭分明。
虽然有两面人的存在,但在明面上,他们还是坚定站在自己的阵营这边。
双方谁也不看谁,会场里一片沉寂。
慈航真人并不在这里,她去了东华真人的休息室。
无独有偶,东华真人同样背负双手站在窗前,在这等关头,无论是哪位真人,都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古井无波。
慈航真人轻声说道:“现在看来,无论是投票结果,还是风向走势,都是我们占据优势。”
东华真人道:“情理之中,天渊已经去了玉京,我看问题不大。”
慈航真人忍不住问道:“那你在想什么?”
东华真人转过身来:“事到临头方知难,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做了这个大掌教,那么我要如何解决现存的各种问题。
“改革最难的不是决心,而是人心。
“我们当然都希望,领袖振臂一呼,万众齐心,各个阶层全力配合,各种既得利益者默然接受,新贵们不搞反攻倒算。可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玉京城外,昆仑山下,风波再大,也影响不到城内山上分毫,凤麟洲的倭人只会让凤麟洲道府头疼,玉京还是玉京,接着奏乐接着舞。没有迫在眉睫的庙堂压力,没有动力改革。
“偶发的问题,局部的问题,酝酿不出广泛的人心思变,如果没有广大的受益群体,没有统一的底层认知,任何改革之举,都不会得到广泛的响应和支持,反而会被曲解为苦一苦百姓。或者是,上头的本意是好的,只是被底下的人执行坏了,如此种种。
“人心大势浩浩汤汤,新的生产关系不断冲击着旧的生产关系,西洋人有个窗口期的说法,改革的窗口期往往只存在于新旧交替的短暂历史瞬间,早了或者晚了都不行,要么再次中兴,要么加速衰败,需要主导改革之人对发展趋势、局势变化能够做到洞若观火,从中寻找出一条能够顺应时代和生产力发展的改革路线。
“东方有句老话,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西方也有一句话,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改革必然会触动利益、断人财路,那么也必然会招致既得利益者的疯狂反扑,所以就需要蔑视天下的强大武力作为依仗和支撑,以及足够的政治威望。
“再有就是,改革需要一个强大且能充分执行领袖意志的班底,没有班底,那就会陷入到众正盈朝的荒谬境地之中。上上下下,内内外外,联合起来,让所谓的改革变成一场作秀,一场荒诞的闹剧,所谓的改革会写在纸上,会变成赞歌,会昭告天下,唯独不会落在实处。最终,什么也没留下。
“改革本身就是一场博弈,领袖想要名垂青史,想要开万世太平;新贵们想要上位,让日月换新天;既得利益者想要捍卫旧规则,不惜疯狂反扑。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角度,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想法,人性将会在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各种拉扯,各种博弈,会让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无比复杂,也会让设计好的改革路线变得无比扭曲,所以,改革从来不简单。关键不在于求变,而在于求好。”
慈航真人缓缓说道:“关于这一点,天渊倒是看得很透彻,青霄就有些过于理想和激进了。”
东华真人笑了笑:“也许青霄不适合做一个主导大方向的领袖,但很适合做一个坚定的执行者。”
慈航真人转而说道:“我们考虑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东华真人没有反驳:“出乎意料,清微真人的态度并不坚决,这也导致太平道犹犹豫豫,比我们之前预想的最坏情况要好太多了。”
慈航真人道:“李清微是个有情怀的人。现在看来,他还是当年的李家叛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进。”慈航真人说道。
苏元载推门进来,向两人行礼:“姐,姐夫。”
如今的苏元载多少有点满面春风的意思,虽然没有做大掌教的姐姐,他本也没抱这个希望,但是突然掉下来个做大掌教的姐夫,他摇身一变成了“国舅爷”,怎么能不高兴呢?
虽然东华真人和慈航真人并非夫妻,只是道侣,但东华真人也没有纠正的意思,只是问道:“什么事?”
苏元载道:“大掌教选举委员会那边的重新审核结束了,天师让我来请两位真人去会场。”
慈航真人起身道:“好,知道了。”
苏元载退了出去。
慈航真人问道:“天渊还没到吗?”
东华真人道:“我相信天渊,他从不让人失望。”
此时齐玄素已经来到了紫府的入口位置,齐玄素高举着“三宝如意”,走在最前面,大有不可阻挡之势。
这一路上不乏拦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