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知文来说,沈老头子的话,完全就是那村头芦苇荡里飘着的芦花一样,轻飘飘没有重量。风一吹的时候,甚是壮观,可一停下来,又什么都见不着了。
哼,他就知道爷不疼他,一点也不考虑他的前程,一点也不在乎他的面子,要不为什么会这么狠心,逼他下田种地呢?
他寒窗苦读多年,是为了去种地吗?为什么?为什么爷就不肯多给他一次机会呢?
他不得不向郭氏,沈定松,甚至是李氏求助,说他真的不甘心留在家里种地,那样村里的人会瞧不起他的。
然而她们三人表示,这是沈老头子的意思,她们做不了主。
沈知文不能去店里做小二,因为那些同窗会看不起他的。他也不能留在家里种田,因为村里人会嘲笑讽刺他的。
而且,他突然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一个可能会影响他下半辈子的问题。
当年沈定松去念书,沈定柏在镇上做工,把钱全部上交给郭氏,以贴补沈定松。沈秋生一大家的傻子,则乖乖留在家里种地,而且差不多承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活。
那如果自己将来去做工,是不是也要把工钱上交,以贴补沈知礼呢?或是自己留在家里种地,自己的婆娘子女也要像周氏沈小荷她们一样,每日辛苦劳作,伺候其他人呢?
不,他绝不能走沈定柏或沈秋生的老路,他以后绝对不会贴补沈知礼的,更不会辛苦劳作伺候他。
不行,眼下书是读不成了,他必须再想个法子,不然他以后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若是沈知礼像他一样,考不中秀才,倒也罢了。若是沈知礼碰巧运气就那么好,考中了呢?那自己岂不是要被他压一世?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问题,沈知文就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正当他束手无策,完全没有头绪的时候,沈小梅吃着一块麦芽糖,悠哉悠哉地从他身边经过。
“有了,有了,我有了。”沈知文突然状若疯狂地大喊起来。
“脑子有病。”沈小梅瞪了他一眼,低声骂了一句,便走开了。
往日沈知文就是那洋洋得意的大公鸡,在家里嚣张惯了。虽然本事不大,但脾气不小。因为是家里的长孙,又有个童生的身份,所以沈小梅一般都是像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地让着他。
可现在沈知文什么都不是了,不仅沈老头子对他失望,就连沈定松也为他感到丢脸,郭氏也不想搭理他了,因此沈小梅对他亦没有了昔日的敬畏和谦让。
心情澎湃的沈知文,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氏。因为敏感的他已经感觉到了沈老头子和郭氏对他的失望,还有沈定松对他的不耐烦,现在他唯一指望的就是李氏了。
“什么?你说你要去找你二婶,叫她把那制糖的手艺教给你?”李氏听完沈知文的话后,忍不住反问道。
“没错,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娘,你帮帮我好吗?我读了多年的书,若是去种地,多丢人呀。我自己丢脸也就罢了,可你和娟儿是女人家,面皮薄,我怎么忍心别人奚落你们呢?”
“可是,我们现在和你二叔已经分家了,而且关系闹得那么僵。就算你去找他们,他们也绝对不会答应的。”李氏直接说道。
沈知文不死心地说:“娘,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藕节断了丝还连着,就算分家了,我是他亲侄子这一事实也不会改变呀。你就陪我去一趟吧,我们态度好一点,没准他一心软就会答应呢。”
李氏听后,虽然觉得这条路子可能行不通,可除此之外,貌似还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这沈知文是她十月怀胎的亲儿子,她宠他爱他,自小就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眼下他落榜了,自己这个亲娘其实也是不忍心他种地的。
“你等着,你二叔听你奶的话,我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们走一趟。”李氏说完,便去外头找郭氏。
郭氏听完李氏的话后,有点犹豫不决,毕竟沈老头子已经敲打过她了,往后不得去打扰二房和三房。
“娘,知文还这么年轻,又是你从小疼到大的。你真的忍心看着他那双拿毛笔的手,去握锄头和镰刀吗?”李氏动之以情地说。
“这事不是我不想帮,而是你爹已经警告过我了,我不想再惹他生气了。再说了,就算我们去了,老二家的也未必会把那方子给我们。”郭氏在这个时候,倒还有一丝理智。
“娘,现在唯一能帮上知文的只有你了,眼下他的处境不好,再过几个月又要当爹了,我是真的不能看他吃那个苦头了。娘,你是我们家的半边天,只有你能拉知文一把了。”李氏说着,眼泪簌簌而下。
“娘,二弟三弟搬出去了,以后我们家只能靠知文和知礼了。呜呜呜,要是连你都不肯帮他,那就没人肯帮他了。”
郭氏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下来:“行,那就明天再过去。等定松和知礼去了书院,你爹也去外头转悠的时候,我们几个再去趟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