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上马车,便连声吩咐快些快些再快些,速速回府。
回府连茶都没喝一口,直奔长乐院,远远瞧见宜修独坐窗前一脸愁容,瞥见他后立马笑着起身相迎,胤禛便知宜修许是知道些什么,正忧心他呢。
也是,他在前院吹了一夜冷风,宜修怎会不知,不过因着是前院事儿,不好过问而已。
胤禛笑着扶宜修坐下,端了甜茶给她润喉,见人神色有所松缓,尽可能委婉地说明情况:“爷新得了差事儿,怕是要下江南一趟,你不是喜欢苏绣、云锦以及白银嵌珍珠钻石戒指嘛,爷回头给你带。”
宜修佯装笑的开怀,却沉默未语,唯有视线上下移动着,仿佛在细细打量眼前人,要将眼前人此时的模样牢记心中。
胤禛心里一暖,搂着宜修缓声哄道:“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归期难定。快的话,说不准年底就回来,慢的话,说不准明年年中。爷一走,你紧闭府门照旧过日子就成,外面的人和事儿不要理会。放心,爷也做了安排,别怕!”
宜修瞥了他一眼,摇摇头,柔和的嗓音中透着坚定:“那怎么行?爷是去办差,又不遭贬谪,更不是被厌弃。就算是被厌弃,爷依旧是有爵位的皇阿哥,府上该怎样依旧怎样,来客就招待着,有事儿照规矩办。”
胤禛一怔,对于宜修的坚持,他认可但不认同——认可宜修的想法,被宜修对他身份、体面的维护而感动;不认同宜修的做法,他这趟下江南,一路上安全也许有保障,但雍郡王府在京城一定会被各方关注,闭府谢客是最稳妥的做法。
宜修又说:“不仅如此,作为福晋,我还要多进宫探望尽孝、到处应酬,也让甘妹妹带着其他几个姐妹,出去赴宴、活动一二。”
胤禛愣了半天,不解地问:“宜修,你这……”
“爷,我知晓您的担忧,但闭府谢客拦的住一般人,挡得住有心人吗?女眷们照旧外出往来,我又频频出现,将众人目光集于府外,让人猜测我等如此可是别有内情,进而投鼠忌器,总好过被动防守,由着他们暗地里朝府上动作不断!”
胤禛:“……”这话也有道理,虽说大哥承诺会照看一二,太子二哥那儿他也有安排。但他们离得远,隔壁那位多近啊,一旦真有人故意生事,只怕鞭长莫及。主动应敌,总好过被动挨打。
宜修看着胤禛的脸色,软着嗓音继续解释:“爷,后院两位妹妹正有孕,嘉珏、淑媛又要满周岁,既然挡不住,索性咱们自己打出去。”顿了顿,双目坚定而明亮,一字一句道:“爷放心,您放心,论女人间过招、交锋,我绝不逊于隔壁那位!”
宜修侃侃而谈,神态自然,语言流畅而有力,在胤禛眼中瞬间变得光彩耀人,那种从内而外的自信与坚韧,让人不由地为之鼓舞。胤禛望着眼前人,眸中是止不住的欣赏与赞叹,不愧是他的福晋,对他全心全意,为人有远见,遇事不怕事,胜过旁人千百倍。
老八福晋,什么高贵的出身,天天把安亲王府挂在嘴边,日日到处应酬赴宴替老八拉拢人又如何?到头来,比得上宜修半根手指头吗?瞧瞧,这才是皇家福晋该有的气派与手腕。
便是不明其中缘由,仍旧能从他几句话中知晓事儿不简单,进而冷静分析,迅速作出决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趟下江南,他便可无后顾之忧,专心查访、处置蠹虫!
宜修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自己要的就是如此,只要胤禛打定主意,凭他的手段与处事风格,江南这摊事儿再怎么如一团乱麻般纠缠不清,依旧能铁面无私办清查干净。届时,胤禛的地位、处境自然更上一层楼,自己也能水涨船高。当然,该好的好处,也得要。
宜修似乎忧心极了,突然间就流着泪,紧紧抱住胤禛,颤抖着问:“爷,您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对吗?”
胤禛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宜修的脸,“爷只是去办差,事儿完了就回来。”
宜修揉揉拭泪,“京城去江南,来往路程不短,您还要办差,得有个人细心照料才是,苏培盛虽伺候的不错,但论心思还不够细腻,让剪秋跟着去,我好放心。”
“这……胡闹!爷要当差,又不是外出游历,带她在身边,不合适。”
“我知道,您要当差,身边不能带女人伺候,可剪秋是丫鬟,负责照料起居而已,毕竟出门在外,短时间内您又回不来,我实在担心。”
“不行不行,一个苏培盛你不放心,那加个高无庸行了吧。他们俩爷都带着,这下你总能放心。”
“那更不行了,俩个总管太监您都带走了,前院谁来管着。我毕竟是福晋,怎好处理前院的事儿,高无庸得留下协理前院。”
“那……”胤禛想想还真是,前院书房内机密东西不少,还有幕僚在,高无庸还真得留下。问题是总不能真带剪秋去,像什么话?可宜修一副不带个自己人不放心样子,让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