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毕业,我青涩的少年时代也算是结束了。
这年高考我发挥不理想,眼前有三条路——复读、打工,或者去某所三本大学混个学历。
我妈说甭管咋样,暑假回来散散心,帮着做点农活,等过了暑假再说。
我从城里学校回来之后,家里却发生了一些事情,村里有个恶霸叫作墨龙,墨龙父亲80年代就在外面做一些不干不净的生意,墨龙早早辍学,仗着家里有俩钱儿,带着一帮无业青年整天打瘸子、骂哑巴,干尽缺德事。
这一家是全村公认的流氓无赖,就差村支书给他们家门口挂个流氓证了。
墨龙家和我们林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一来我们林家低调;二来两家人家,一家住村东、一家住村西;三来林家有我奶奶这位神人坐镇,他们轻易不敢造次。
没成想,墨龙家居然跑来找我们家麻烦,起因是一条田埂,墨龙的小叔擅自把挨着我们家田的田埂挖了,硬说田埂这一块按理儿说是他们墨家的。
我爸也不知道他按的是什么“理儿”,找村干部评理,村干部让墨龙的小叔把田埂复原。
结果他在复原的时候,悄悄推了十公分,白占我们家的田。
我爸又找村干部,可村干部却和稀泥,劝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大道理讲了一箩筐。
田是乡下人的铁饭碗、传家宝,今年占一点明年占一点,不到三代人一块田不得归了别人家,所以这种事,历来是锱铢必较的。
每年全国农村都有为这事发生械斗甚至打死人的,真不是庄稼汉小肚鸡肠爱计较,换作城里人买套房发现短了两个平方,一样闹到法院,不动产那就是不能动的。
其实墨龙家那几个务农的亲戚,经常用这种制造“既成事实”的手段侵占别人家的田。
你看原本四四方方、豆腐块一样的田,就他们家那几块特别大,像过度发育的瘤子,一看就是占了别人家不少便宜。
我爸回去生了一晚上闷气,我妈怎么劝都不管用,我妈说奶奶这两天被干儿子请到城里瞧大病去了,要不等奶奶回来再说,奶奶在村里还是很有威望的,墨龙他小叔不就是瞅着奶奶不在,才来找碴的吗?
我爸越想越气,和大爷姑姑们一合计,一片主战不主和的声音。
于是某天清晨,我爸和二大爷、三姑父过去,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把田埂又挖了,推回去。
当然,林家不占别人的田,只是还原成原状。
可想而知,墨龙小叔怎么可能不找碴,他捧着鸡毛当令箭,非说之前的田埂是村干部定下的,不让动。
林家寸步不让,两家人就对峙起来,到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剑拔弩张,充满火药味。
这天我爸在田里拔草,墨龙这个流氓过来,嘴里不干不净,我爸不想搭理他。
哪知道墨龙很下作地掏出那话儿,对着我们家的田撒尿,滋了我爸一腿。
我爸恼了,举起锄子作个威胁的动作,墨龙突然大喊:“姓林的打人啦!”
然后一帮小青年不知从哪蹿出来,把我爸一顿揍,原来一切都是圈套。
一个小孩看见,跑到我家报信,奶声奶气地说:“林伯伯被人打得一头红红的。”
听见这话,正在剥毛豆的我哪里还坐得住,不顾我妈说:“小闽,等你二大爷回来!”我就冲了出去。
一路跑到田里,看见墨龙站在田埂上冷笑,一帮小流氓正在施暴。
我眼泪登时就涌出来了,冲过去推开他们,红着眼厉声喊道:“住手!住手!我报警了!”
“哼,小兔崽子,你还敢报警?”人高马大的墨龙歪嘴接过狗腿子递来的香烟,双手穿着口袋,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烟上上下下地动,“是你爸先拿锄头要杀我,我们这叫正当防卫,我这些朋友都看见了。”
我爸捂着流血的脑袋说:“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是流氓村痞,不讲理的,打死了我,有王法治你们!”
看见我爸的样子,听着我爸的话,我眼泪更是哗哗地流,我说:“就为了一小片田,你们连人都不当了!?”
墨龙冷哼一声,“你们林家都是君子,怎么还斤斤计较,还骂我们祖宗十八代?呸!”
墨龙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我,“我告诉你,田埂要是不给我们推回来,我叫你们林家永无宁日,老子在外面跟过大哥也砍过人,治死你们这帮乡巴佬,比吐口唾沫还容易!我们走!”
墨龙转身带着一帮小弟走了,我一股热血冲脑,想上去拼命,被我爸死死抓住。
我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了,突然对着墨龙大喊:“墨龙,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家破人亡!”
墨龙恶狠狠地回了句脏话,走回来要揍我,我爸使劲推我,叫我快跑。
墨龙离我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他信手拨开田里的一株杂草,当他一脚踏上田埂,突然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两眼一瞪,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大哥!大哥!”
一帮小弟跑过来,使劲摇晃墨龙,有人大着胆子探了一下墨龙的鼻息,像触电一样缩回手,然后尖叫着大喊:“杀……杀人啦!”
县城里的警察赶来之前,我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