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和宁腾都是始皇帝倚重的肱骨之臣,二人都被赐了座,侍女又焚香奉茶给他们安心定神。
偏殿中忽然传来幽幽的啜泣声。
嬴政偏头一看,原来是蒙毅喝茶的时候禁不住伤心垂泪。
“蒙卿何至于此。”
“寡人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蒙毅放下茶杯作揖行礼:“老臣并非为自身而悲怨。”
“只是恨自已一时糊涂,未料想到陈庆此贼竟恶毒至厮!”
“诸多同僚变卖了家业,借遍了亲朋故旧,把全部身家都拿了出来,一心想要维护股市,勿使其拖累朝廷工商大业。”
“可是如今……”
“老夫愧对同僚,愧对天下人呀!”
宁腾感同身受,揩拭着眼角说:“同僚有互助之情,微臣借出去好些钱,怕是也收不回来了。”
“家破人亡,当真要家破人亡!”
嬴政安抚道:“两位爱卿稍安勿躁。”
“此事因陈庆而起,他定有手段让股市恢复如常。”
“否则……寡人可不会放过他!”
蒙毅和宁腾听了这话心下稍安。
陈庆在股市的暴涨暴跌中赚了多少钱不好说,但全部拿出来,起码能弥补百官的大半损失。
你不怕死又如何?
皇权之威,可由不得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庭院中传来。
“陛下,雷侯带到。”
赵崇神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
陈庆衣冠不整,半边臂膀袒露在外,形象格外狼狈。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扶苏关切地站了起来。
陈庆老脸微红,正在斟酌措辞的时候,赵崇抢先答道:“雷侯在交易所外公布增发股票,现场人人激愤,不顾官兵阻拦冲击马车。”
“雷侯的衣袖在混乱中被扯掉,还未来得及重新更衣。”
嬴政脸色愠怒:“堂堂朝廷重臣,成何体统!”
蒙毅恨急了对方,小声提醒:“陛下,此乃君前失仪。”
嬴政好像没听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他去更衣洗漱。”
“多谢陛下怜恤。”
陈庆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蒙毅。
老登你到现在都没明白,陛下要阻止我,早就动手了。
他一直等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借我之手削弱公卿世家的实力?
你遇到过不去的难关就跑来哭秦庭,这回可真是找错了地方!
“堂堂侯爵袒胸露肉,招摇过市,置朝廷威仪何在?”
“陛下,不能再放纵陈庆恣意妄为了!”
蒙毅痛心疾首地说道。
扶苏把视线投向赵崇:“先生一路行来,可有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启禀殿下,那倒是没有。”
“雷侯此时根本不敢现身,一直躲在马车中。”
“本想来黑冰台暂避,被小人婉拒。”
“后来大概是想去内务府,小人中途拦截把他带回了宫里。”
赵崇的嘴角微微抽动,压抑不住幸灾乐祸的心情。
“陛下,雷侯臭名昭著,万众唾骂。”
“朝堂岂能容他?”
蒙毅见缝插针地劝谏。
“本侯署理皇家内务,原本就不归朝廷所辖,仅听命于陛下。”
“蒙尚书背后非议同僚,可不是君子所为。”
陈庆换了套衣衫,步伐从容地走了出来。
“你还有脸提自已的官职?”
“陛下把皇家内务交托给你,是让你监守自盗,贪赃枉法的吗?”
“你今日敢盗用金线纸私印股票,来日就敢伪造诏书谋逆造反!”
蒙毅声嘶力竭地喝道。
嬴政满脸怒容:“陈庆,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微臣一腔忠心赤胆,岂敢忤逆。”
“蒙尚书分明是无中生有,栽赃构陷!”
陈庆大义凛然地驳斥。
“呵。”
“咸阳百姓有目共睹,你矢口抵赖就想瞒天过海?”
“你的衣袖为何被人扯落?”
“百姓为何恨不得将你寝皮食肉!”
蒙毅双目怒瞪,须发耸立。
陈庆摇了摇头:“陛下,微臣出外巡查多日,不知京中情势。”
“仅仅是当众宣布皇家钢铁、陈氏商号拟增发几万支股票而已,突然人群就像集体疯癫了一样,或是嚎啕大哭,或是仰天怒骂,更有甚者不顾阻拦前来冲击官驾。”
“请陛下替微臣做主,严惩当事者及幕后主使。”
蒙毅冷笑连连:“死到临头你还嘴硬?”
“老夫问你,你口中几万支股票从何而来?”
陈庆坦然回答:“自然是内务府印制。”
蒙毅步步紧逼:“你提前知会过谁?可有陛下准许?”
“若是你把上万张金线纸用来伪造诏书,岂不是天下大乱!”
陈庆叹了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金丝纸原本就是内务府所出,彼时股票交易所也归本侯管辖。”
“为了保障市场运行顺畅,提前印制股票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