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年得了不少清净,看了不少书……
慕承泽说这些话的时候,仍会时不时小心翼翼地观察慕清尘的脸色,确定她没有不耐烦或嫌恶,才继续说:
“我听过不少下人议论你与逸王关系匪浅,也很得皇上青眼……但是我观逸王近来的举措,只怕已经有准备要对皇上开战了。”
“此话何讲?”
慕清尘倒是没想到,在处处是蠢人的慕家,还能出慕承泽这么个脑子灵光的读书人。
只是……慕清尘沉默了。
她对裴郁也算了解,知道他本就无意皇位,这些年不过是裴靖嘉父子单方面对他的打压,才造就如今看起来是两方对立的局面。
可慕承泽却说,裴郁想对裴靖嘉下手了?
慕承泽犹豫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册子,小心翼翼放到慕清尘面前的桌子上,小声说:
“这是近来朝中职位调动,朝廷印发的布告。
原本六部中,吏部、户部、兵部都是逸王的人,礼部、工部是皇上的人,刑部是皇后娘娘掌权更多。
可以看到,六部中,掌控实权的兵部、户部、吏部,都属逸王。
但逸王这些年从未有过任何不适之举,可见他并不想用这些实权。否则,轻易便可掌控朝中官员任命、银钱使用。
可这次官员调动中,原本属于皇上的工部尚书,被外调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原本在军中的千户。我想,军中势力,应是属于逸王的。
逸王蛰伏多年,一朝开始对皇权下手,只怕后招不会少。我想这次除了工部,恐怕朝中还有不少类似的地方,被逸王安插了自己的人……”
慕承泽说得很小心,许多只属于他个人推测的部分,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
不过在场的慕清尘和梧桐,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确定他说的都是对的。
慕承泽仅从官员调派上就能看出朝中这些风云涌动,让他们两个都心惊不已。
但当事人好似看不出他们的震惊,说完那些后,又怯生生看了慕清尘一眼:
“这些……这些只是我在家中闲来无事的推断,我只是觉得……过去那么多年,逸王都不想插手中枢之事。但现在殷家覆灭,裴魏议和的关键之际,逸王突然有动作,只怕不简单……
妹妹,你是家中小辈里最好的,我希望你可以平安。”
说到最后一句时,慕承泽难得没有继续他惊惧的模样,只目光灼灼盯着慕清尘。
慕清尘第一次在那双时刻充满恐惧的眼睛里,看到了璀璨而坚定的光芒。
她会心一笑,手里动作不停地为他缠上纱布: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可她这样的话,在慕承泽耳朵里,却仿佛充满了敷衍。
慕承泽也顾不上自己的手伤痕累累刚包扎好,急切地拉住她的手,焦急地说:
“逸王被皇上忌惮多年,如今有动作,只怕皇上会与他不死不休。他们都是裴国权势滔天的人,纵死了也是自作自受。
可这样的乱局,妹妹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搅和进去,可能就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得出口,但慕清尘意会了。
确实,不论是权势滔天的逸王还是一国之君裴靖嘉,在仅仅只是个兵部主事的慕清尘面前,看起来都是她毕生无法跨越的庞然大物。
在明眼人看来,她和这两个人碰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慕清尘垂眸,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缓缓道:
“大兄长此才,埋没在这样的小宅子里,未免浪费了。我看你虽失了右手,可胸中有才略,何不试试别的法子入仕或是寻个与众不同的出路?”
于是,刚才还满心满眼都焦急劝告慕清尘的慕承泽,瞬间黯淡下来了。
他再顾不上说慕清尘的事,只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
“妹妹不知,我的胳膊……我……我不会用左手,就连最普通的写字,也无法做到,又如何……如何……”
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寻常人听到这里,多少也会理解他一些,再安慰他片刻。
过去二十二年的岁月里,慕承泽面对的,都是那样的人。
可这次,慕清尘不仅没安慰他,还轻挑眉梢,抱臂站在那里,冷淡地说:
“呵,只是丢了个右手而已,大兄长若不说,我还以为你两只手都没了呢!
我看大兄长的左手有力,五指齐全,动作灵活。若好好训练,别说写字了,就是提起重剑上阵杀敌都使得!
战场上被敌人用刀砍了腿砍了胳膊,用箭射瞎了眼射碎了的人多了去了,可个个都是铁血汉子,没一个妄自菲薄怨天尤人的!他们不论少了什么,待养好了伤,照样招招凶狠杀敌于剑下。
大兄长既已有那般眼界见识,何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