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宗祠,七世祖宗牌位赫然在列,一眼望不到头。
“祸国妖后戚飞燕,认罪伏法,向戚家列祖列宗磕头!”
被五花大绑的戚飞燕刚刚跪起身子,便被人一脚踩住后脑勺,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头发被粗暴地拽起来,额头磕破,血淌进戚飞燕麻木而空洞的眼里,双目猩红。
她疼得迷迷糊糊,只有父亲母亲牌位上的名字灼着她的双眼,让她清醒。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干枯沙哑的嗓音,满满的绝望。
耳边响起一声嗤笑,身着凤袍的戚嫣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讽笑一声,“为什么?戚飞燕,磕了一百多个响头,还没磕明白吗?因为你犯了罪啊。”
一百零八个响头,每磕一个头,便有人细数她的罪行。
通敌叛国、不守妇道、失德、善妒……
可她何时做过这些?
戚飞燕艰难扭头,看着身后这一张张熟悉却又十足冷漠的面庞。
他们都是她曾经豁出性命保护的家人啊,都因她的牺牲,受过福泽恩惠,可今天,他们要送她下黄泉!
“祖母……”戚飞燕看向戚老夫人,语调哽咽,“为何?”
她还是不明白。
为何她付出了所有,为戚家殚精竭虑一生,到头来他们还是要弃她、厌她、杀她?
祖母风氏,一身诰命霞帔,拄着拐杖,苍老的嗓音冷声道:“不肖女戚飞燕,死后不得入戚家陵墓,不受后人供奉,今日剔除族谱,永世不得再为戚家女!”
轰隆!
天际炸开的响雷劈开祠堂的窗纸,射进一道冷光。
白绫勒喉,女子脚下腾空,被生生吊了起来。
戚飞燕憋红了脸,额角青筋暴起,她听到自己脖颈的骨头一寸寸被绞断的声音。
还有……
“圣上,那些来救她的戚家军怎么处置?”
“哼,谋逆大罪,困于瓮城,烈火焚烧!”
“与妖后苟合的江尹已被乱箭射杀,尸体作何处理?”
“抛尸荒野,豺狼分食。”
男人声音酷寒,“戚飞燕不是爱他吗,那就成全他们,做一对孤魂野鬼。”
戚飞燕眼珠子爆出,脖子被生生拧断,临死前喉咙里发出呕哑嘲哳的“咯咯”声,似乎在唤……
哥哥。
“小五,这世上,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会对你好。恶,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有善需要。”
当初哥哥对她说这番话,她还不明白。
如今,她懂了。她悟了。
假如此生能够重来,那么睚眦必报便是她的本分,恩者必还;仇者——
杀!
风雨凄迷,一双白色绣花鞋脚踩泥泞踏着雨水驻足在祠堂门口,伞檐抬起,露出一双清寒锐利的凤眸,像是被冰霜封动过,卷起千层雪。
祠堂大门四敞,里面黑压压一片,深邃、冰冷。
戚飞燕看着“戚家宗祠”四个大字,脑中闪过前世的一幕幕。
她重生回了五年前。
这年她十五岁,戚家军十万大军对战北漠五万铁骑,却败得一塌糊涂,父母拼死守住天门关,被铁骑砍下头颅,踩烂了尸首。
她失去父母,成了孤女。
父母尸骨未寒,她便被全家逼婚嫁给了三皇子,嫁作人妇,却也从此误了一生。
内宅深宫浸淫五年,从王妃到太子妃再到皇后,步步血泪。
她辅佐萧琅登上皇位,换来的是他赏赐的三尺白绫。
她接纳堂姐成为皇妃,戚嫣然转头便取而代之披上凤袍夺了她的后位。
她豁出性命保全戚家族亲和戚氏满门荣耀,最后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恩将仇报,一个个都来踩上她一脚,将她逼上绝路!
戚飞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角猩红,幽冷深杳。
——既回来了,那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人怎么还不到……”戚家祠堂人满为患,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
戚飞燕刚踏进门槛,就听见大伯母苏氏声色俱厉的冷喝:
“戚飞燕,今朝你若不嫁,就是戚家的千古罪人!你没得选择,要么披上嫁衣乖乖嫁给三皇子,要么你就穿上孝服,躺进棺材里,和全家一起陪葬!”
她目扫过去。
红色嫁衣,琳琅满目的大喜聘礼。
白色孝服,一口沉甸甸的乌木棺材。
红白喜事,被同时摆放在戚家祠堂里,显得不伦不类。
他们也不嫌晦气。
戚飞燕唇角冷冷一勾。
“飞燕,祠堂重地,不可放肆。”座椅上,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夫人忽然开了口,一向慈爱的面容显出一份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