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心里其实都明白的。
因为那位被太子罢黜的工部员外郎曹广润,是河东柳氏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说白了,他早年间是心向升王府的。
这里头的事情说来话长。
曹广润早年间对河东柳氏有过恩的。
因为那个时候柳氏的阿耶外出射猎,途中受了伤,在山里面迷路走丢了,寻不着回城的路,那个时候就是被曹广润救下来的。
他是书生,不过也略通一些医术,为了他读书的银钱,偶尔会进山去采药,然后拿到城中去卖了换银子,养家糊口,也供养他自己读书。
说起来确实很巧。
那天就在山里见到了迷路的柳家郎主。
然后把人带回了城中自己家里。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柳家就开始帮扶着曹广润了。
曹广润他十年寒窗苦读,也还算是争气。
他当年科举高中,确实有机会出人头地。
有了柳家的帮扶之后,他步步高升,之后十几年的为官之路,也算是一帆风顺,后来一路做到了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
早些时候,在夺嫡之争还没有显露出来的时候,曹广润起初是帮着升王府做事的。
毕竟他跟河东柳氏有关系,且是关系匪浅的,所以不管怎么看,他要选择,也只能先选择升王府。
只是后来他选择了退出。
在这些事上,太子和柳氏对他都没有什么意见和不满。
毕竟那个时候的升王府,秉持着不争不抢的态度,其实对于曹广润这样的人来说,他没办法接触到太子最真实的内心想法,便会觉得太子他真的是不愿意去抢一抢的。
既然看不到前景,也就没有必要这样虚耗着,不如抽身出来,自己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分内差事也就算了。
反正他也不可能倒戈相向,转过头来去投靠荣王府或者昭王府。
人家两家也未必信得过他。
有河东柳氏摆在那儿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全然信任。
曹广润读书那么多年,又不是个傻子,怎么着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到升王府没什么指望的时候,他还不如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的员外郎,这些贵人们的事情他横竖是插手不上的。
而到如今,他自己选错了路。
这总归都是自己决定的。
没有人逼迫他。
也没有人按着他的头,不叫他追随升王府。
现如今升王摇身一变做了太子,他自己走错了路,肯定怪不了别的人。
而至于太子眼下所说的,来问柳氏为什么不帮曹广润求情的事儿,叫柳氏眉头紧蹙。
她皱着眉去看太子:“殿下这样说,叫妾深感惶恐。”
“你别说这个,我又不是要埋怨你,只是随口一问。”
太子吃了一勺的汤。
确实是他的口味。
柳氏嫁给他这么多年,对他的习性和喜好知道的清楚。
她对他就是太了解了。
举凡是做些什么有关于他的,从来没有说叫他不喜欢的。
柳氏听他说这话,稍稍放宽了心:“虽说曹大……郎君从前与妾母族关系匪浅,又对妾的阿耶是有救命之恩的,可朝廷的事情是朝廷的事情,个人的恩怨是个人的恩怨。
何况殿下也不是不知道。
在过去那么多年里,柳氏一族对曹郎君的帮扶也算是够多的了。
至于其他的,倒没什么。
如今是他自己出了纰漏,叫殿下贬斥罢官,莫说是妾,便是阿耶,也不可能替他说上半个字的好话,为他求情的。”
她抿紧了唇角之后,又考虑了须臾:“先前三两日光景里,不是没有朝臣把奏本送进含章去,殿下不追究,太后更不理会,只是把那些奏本原封不动的发还出去。
后来才训斥了他们,也传召了殿下进宫去说话。
这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曹郎君还要这样子一头撞上来,便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这只能算是他自己不够谨慎,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妾这几天听底下的奴才们说,外头大人们说是这些年实在习惯了,也很难改掉。
可如今殿下已经册立东宫,名分既定,他们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呢?
打从殿下册立大典过后,他们就该谨言慎行,就该知道往后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些习惯不习惯的,无非都是借口罢了。”
太子听了她的这番话,才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倒是很少听见你这样激奋的时候。”
“这也不是说妾激奋。”
柳氏深吸了一口气:“妾说的这些也都是实话。殿下您也不是听不明白妾的意思,所以总归您不要这样说,妾也没觉着妾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呀。”
她歪了歪头,又撇了撇嘴:“可您还非要拿这个来打趣妾,说什么妾激奋,又专门问妾怎么不帮着曹郎君求情这些。
妾嫁给殿下都快二十年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吗?
您眼里,妾就那么没出息,我们柳氏一族就那么不争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