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盛夏时节天光一向都好,金芒洒落,摇曳出一地温柔与婉约。
廊下小娘子们欢声笑语一片,院中赵曦月还在弯腰折花。
和乐融融。
外头有圆脸的小丫头掖着手过了月洞门,又不敢上前来打扰,进退两难,犹犹豫豫的。
长宁眼明,瞧见了,知道那是在别院里当差的奴婢,郑皇后从宫里面调拨出来的。
于是软着声叫了一句姑娘。
姜莞抬眼去看,顺着长宁目之所及望过去,略略一皱眉,打发长宁去:“看看她是有什么事。”
长宁匆匆下台阶,快步过去,与那小丫头低语了几句什么话,很快去而复返。
她面色也显得凝肃,连赵曦月也一并惊动了。
赵曦月手上还有五六枝芍药,甚至捏了一瓣粉色花瓣在手里,指尖轻拈着问长宁:“干什么呢?怎么神神叨叨的?王兄有事儿啊?”
长宁却摇头说不是:“郑二娘子又来京里了,今儿才到,进了宫给圣人请过安,圣人叫把她送到别院这边来的。
肃王殿下才打发人来告诉公主一声,叫带上郑二娘子一道。”
郑双雪又来京城了?
要是照这个时间来算——当日她们姊妹回荥阳,郑双宜身上还不爽利,脚程不会太快。
也就是说人才回家,都没安置下来两日光景,郑家就又着手安排着送郑双雪回来盛京了!
司马昭之心。
也不过如此。
嫡长女名声尽毁,连累家族亲眷。
二房那个更是个不成气候的,现如今还被关在郑家祠堂里出不来呢。
可眼看着赵禹身上没指望,赵行也要定下婚事,就剩下一个赵奕,年岁渐长,如今也十五岁了。
再不抓点儿紧,便连这一个也捞不着。
这回送郑双宜姊妹进京,目的不就在这儿吗?
结果偏偏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贼心不死,不愿放弃富贵荣华,甚至想着有朝一日扶持了赵奕上位,一来郑家是赵奕外祖家,二则又有从龙之功,三者还能再出一位中宫天下母。
那郑氏一族多风光啊。
接连两朝,出了两位皇后,大邺开国至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人家。
所以马不停蹄的又送了郑双雪回来京城。
“之前因为郑双宜的事情,母后对郑双雪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赵曦月有些诧异,更多的还是不满。
连周宛宁都觉得这事儿离谱。
顺着赵曦月的话就接了过来:“是啊,之前郑双宜生辰那事儿……”
她眼神又往姜莞手臂上瞥去,顿了一瞬,才继续往下说:“那天在含章殿,我看圣人那个样子,被吓得不轻,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圣人对郑双雪的态度吗?
那也是圣人嫡亲的侄女儿,圣人看她都是凶狠模样,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就因为她说出口的那番话,全然是对你有利,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郑双宜身上去的。
如今她又被郑家送进京城来,怎么圣人反倒没事儿人一样了呢?”
姜莞和裴清沅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吭声。
赵禹派过来传话的小丫头还立在月洞门下没走,姜莞眼角余光瞥见人,才抿着唇角叫赵曦月。
她拿眼神示意,赵曦月回头去看,心下了然,转头吩咐身边大宫女:“你去告诉那丫头,既然是王兄特意吩咐的,那就把郑二娘子领到这边来吧,也别叫她跟外头那些人在一处凑合着,你跟着过去,给郑二娘子领个路。”
宫娥诶的一声应下,掖着手快步往月洞门下去寻那小丫头,又说了三两句话,两个人才一前一后的出了月洞门不提。
两个丫头走远了,廊下众人神色恹恹,也没了先前的融洽与闲逸。
好半晌后还是赵曦月先开的口:“也没什么,总好过是把郑双宜再送回京城来的。
我看郑双雪倒是个很上道的人,八成也没想着跟郑家如何有瓜葛牵扯。
她嘛,识时务,也肯服软低头,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儿,不然上次郑双宜那件事,她也不会偏帮着咱们了。
最起码不会生要给人添堵。
她人都来了,总不能再想法子把人给赶走,那母后可是真的要生大气了。
她这趟再来京,连母后都接纳了她,分量咱们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她这话不错。
郑皇后是有私心的。
否则也不会把郑双雪“吃里扒外”那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这么快又接纳了郑双雪了。
可她越是这样,姜莞心下才越是觉得寒凉。
就为了郑氏满门荣耀,郑皇后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门双公的爵位眼看着是一个也保不下来了,原本想叫郑双宜做赵奕的发妻,将来再怎么说也是官家赐婚的正经王妃,现如今也不成了。
郑家闹了好大的笑话,在盛京,在天下人眼里,颜面尽失,体面尊贵更是荡然无存。
连中宫权柄都曾下移过。
郑皇后太想牢牢抓住郑双雪这个侄女儿了。
姜莞嗤了声:“是呢,她来都来了,咱们还能把人赶走?回头惹怒了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