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的木门口。
衣衫有些纷乱的凌书墨正看着他,平日里好好君子端方之人,面上竟然染了些尘土,衣摆下方全是泥泞。
其身后,还有阿砚和一群举着火把的府兵,实在是有点壮观。
而白豌则手里拿着之前的画册,正在无限瞠目结舌中。
以为是画本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此刻竟真的有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真想说:自己也不是故意消失那么久的,虽然一开始的确有躲着这人想法,但是也真的没想到这人会如此狼狈。
对面人朝着他走了一步又一步。
看得出,凌书墨整个身子疾步走上前去,先是双臂似有浮动,然后又蹙眉的红着耳根放下。
咳!
白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气闷。
这模样,分明是想抱自己,居然又收回去?
吃惊的是,竟然还收的住!
不愧是凌书墨,行为克制害羞到令人无语,眼神视线却又明显的没有半点自觉。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实在说不清是该恼还是该欣慰。
而凌书墨细细的打量着他。
两天来的担忧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焦虑也舒缓了许多。
明明有很多话要问,但是却不知从何问起,最后才勉强来了句:“还好吗?”
听得出这个人的声音尽管还是温润和煦,却是有些颤抖。
“挺……挺好的啊……”
白豌只好笑着缓和这相见的尴尬。
说自己什么画图中吐血昏厥,昏迷了一天一夜,这种丢脸的事情可说不出口。
“哎呀呀,这还有些饼,各位兄弟还吃不吃?”
看着嬉皮笑脸的这人,一旁的阿砚可看不下去了:
“你这人,我们大人为了你告了假,里里外外的找。”
“整夜整夜的等!”
你这人倒好,真在外面玩闹那么久!真是白瞎了大人那么操心!”
“阿砚!”一声制止。
啊?
白豌悻悻的看了一眼那人疲惫的脸,觉得有些愧疚。
这人怕不是真的这么着急吧?真不至于。
也不知道尚书告假扣不扣银子。
算起来,他可是欠了这人不少银子了。
小粮则走到凌书墨的身旁:“这位哥哥,你是来找白爷爷的吗?”
能在二十岁左右就自称爷爷的,恐怕也就这个人了
凌书墨有些无力,微微一笑:“是。”
“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她问道。
当事的两个人顿时身子微微一怔,不自觉的看向对方,实在是有些尴尬。
只有白豌笑呵呵的揉了揉这人的头发:“他啊,是我的……知己。”
他这么答也没错。
然后,又谨慎的看了一眼凌书墨:“我来这里只是因为过两天就要考殿试,来画个图而已。”
凌书墨的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移开过,距离越发近之后,清晰的看到了某人衣领口还有丝丝血迹。
顿时,他的眼中一暗。
因着不能直接拆穿这人,他熟练又默契的接过这新画,却见这画中无一不是这里的老弱妇孺,无辜流民。
他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这图中人们的低声絮语。
从未有画师会画这些,除了面前人。
大家不是画才子佳人,就是花鸟山水。
但是月白兄不同,从过去到现在都喜欢画百姓民生,万物相生,哪怕失忆了,还是一个样子。
而这画的确算得上栩栩如生,非往日可比。
只是画的时候似乎有杂念……
因为他看到,在图册的一角——分明有几笔凌乱的笔法,一下子就能看出心境的变化。
尤其是画到某一株草的时候……
好像……很痛苦……
凌书墨目光深沉的看着对面人,依然是那副一切无所谓的笑,似乎是一点也不想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越是笑成这样,就越是在隐藏着什么。
他只好蓦然叹息,抚着这画的笔墨轮廓,声音幽幽:“你的骨法用笔很好,每个人物特征鲜明,多人的轮廓视线也十分生动。”
而一提到画,白豌精神了许多:“看出来了?这次可是我第一次画多人群像啊!你看啊……”
手不自觉间开始抬起,想要从其手中接过画册好好说教一番。
对面伸出拿画的右手,自己就打算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接过。
可手指虚虚划过其指尖,他猛然的就缩回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感觉一阵颤栗。
白豌尴尬的瞧了一眼凌书墨。
那对着自己画作侃侃而谈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心有知音,无限暖意。
尤其这人拿着自己画的手,竟如此纤纤白玉,修长好看……
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头。
不是在像往常一样谈画吗,为何他不由自主的就往身旁人其他地方看过去了?
真是造孽啊!
“我……画的真的很好,对吧?”
白豌反省般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