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
唐容锦别开了视线,神色依旧维持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北御干涸皲裂的嘴唇嗫嚅了片刻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他重新垂下了头,沉默而颓然。
执鞭人收到指令,手拿散魂鞭缓缓踱步到了北御的身后。那鞭子极长,乃至半根都垂落盘踞在地。其上倒刺密集,气息可怖。
散魂鞭之所以名为散魂,是因为它不仅能对受刑人的皮肉造成极大的损害,还可以直击灵魂,给人带来难以承受的莫大痛苦。
太阳城的刑堂一向铁面无私,执鞭者没有丝毫犹豫,手掌瞬间聚满了力。他高扬起手臂,攥着鞭子狠狠朝北御的后背甩去。
净白的衣袍在刹那间撕裂开来,病态苍白的后背赫然出现了一道长而骇人的血线。这一鞭打得极狠,皮肉破裂翻卷,鲜血源源不断奔涌而出。
北御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他紧咬着唇,将那呼之欲出的闷哼生生咽了回去。
执鞭人却并没有给他缓和的时间,一鞭接一鞭毫不留情地朝他伤痕累累的后背而去,鞭鞭用了全力。
偶尔痛的难以忍受,北御才会泄露出丝丝几不可闻的痛呼,他浑身因剧烈的疼痛而汗湿,湿漉漉的头发紧贴惨白的脸颊,看起来狼狈而可怜。
不过才二十鞭,后背便再也没有一块好肉,血淋淋一片似是盛开了朵朵瑰丽的花。北御从始至终未抬起过头,此时更是无力地耷拉着,手腕被锁链勒得红
肿破皮,却是能支撑他身体的唯一。
宿黎有些不忍地别开了视线,周围的百姓却只觉解气,各个神情激动地叫好。唐容锦自鞭刑执行的那一刻便没有了动作,便是连细微的移动都没有,她神色如常,倒是让人难以窥探此时的心中所想。
第八十鞭,垂着头跪在广场中央的人终于没有了声响。执鞭人没有理会,直至打满了第一百鞭。
他好似感觉到有些无趣,向一旁的盐水缸探去,却在瞬间被唐容锦制止了动作。她的声音有了些细微的沙哑,“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来日再补。”
他的身体太差劲了,再打下去恐怕真要被活活打死。
执鞭人怔愣了片刻,转而点了点头。“是,尊主。”
不仅是他,四周围观的百姓们亦是有些诧异。这北御犯的是死罪,本应立即处死。尊主网开一面留了他一命,可现在竟又为了他暂停了刑罚?
唐容锦却没有过多的解释,转而对宿黎吩咐道:“将他先带回去好好医治,别让他死了。”
“是。”
城主府内药香四溢,浓郁的有些让人作呕。北御浑身的衣衫被鲜血浸了个透彻,现如今上身未着一缕,趴卧在床。
被散魂鞭打出来的伤痕并没有那么容易治愈,唐容锦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数个治愈师忙前忙后地治疗。
一丝不挂的上半身让原本隐藏在层层衣衫下的疤痕无处遁形,原本精悍壮硕的身
体在长年累月的亏空下变得消瘦而单薄,密密麻麻的伤疤遍布全身。北御的皮肤本就病态惨白,显得这些或鲜红或暗褐的伤疤格外显眼。
可唐容锦却是被他那垂在床侧的手臂所吸引,再未移开过目光。
无数杂乱的伤疤遍布其上,不断交织重叠,如掩埋在烂泥中的枯树根。有的地方甚至形成了增生而凸起,丑陋可怖。
那一条条疤痕长短不一,却都是他自己所致。整条手臂再没有了可供刀割的健康皮肤,他便在之前的伤疤上又划一道。这些伤疤有的年代久远而暗沉深刻,有的却新鲜甚至并未愈合,显然是不久前刚划出的。
北御眉头因剧烈的疼痛而蹙起,他悠悠转醒,第一眼却是瞬间看到了人群之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唐容锦。
她嘴唇微抿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面容有些罕见的严肃。北御瞬间慌张了起来,心虚地扭动着身体,意图将自己的手臂藏进被褥里。
奈何三名治愈师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后背新鲜的伤口因他的动作重新崩裂流血。治愈师皱着眉低吼了几声,随即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北御行动受限,只得转头将整张脸埋进了绵软的枕头中,不想再面对不远处的唐容锦。
“你们先下去吧,我来给他疗伤。”
唐容锦将一直搭叠在一起的双腿放下,从椅子上起了身,转而来到了床前。周围人告退的声响藏住
了她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依旧作缩头乌龟样装死的北御,脸色晦暗不明。“为何?”
“不想活了。”
“你以为我会信?”
“爱信不信。”
他闷闷的声音透过枕头传出,仔细听竟还有些赌气的意味。唐容锦气笑了,却并未再说话,而是抬起了手为他治疗起了身后的伤痕。
只有两人的屋内瞬间静谧了下来,北御感受着背上的血肉疯狂生长,沉默着微微转了转头。他将视线紧紧黏在了唐容锦那略带严肃的脸庞之上,有些贪婪地描绘着,似是要补齐这千年的空缺。
他的眸光极深,其内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缠绕,最后却是生生逼红了双眼。
喉咙阵阵发紧,却还是倔强而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