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员外府的接风宴,姜绾终是见到了孟星阑。
他的位置在孟荣旌身边,目上覆着一条玄色轻纱,脸极白且瘦削,正侧耳静听几位府衙官员说话。
正在说话的是钱毓,姜绾只略留意了一会儿,发觉他说的都是些拍马屁的无用鬼话,就懒得再听了,跟着孟迟一起入座。
他们的位置,就在孟迟三叔孟荣周的后面。
坐下后,对面席位的人也在仆从引领下入座,姜绾抬眸看去,竟然是成骏雄和宿老。
姜绾和孟迟就坐在他们斜对面,四人目光相接,都有些意外。
姜绾提早知道宿老收到了邀贴,只不知他当真会来,低声些问孟迟,“他一个钦天监的少监,怎会让这么多人都卖面子前来。”
孟迟也低声回道:“应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
姜绾了然,险些忘了这茬,在郴州这个地方,自然是见不到什么皇子,一个跟皇子有故交的钦天监少监,就成了香饽饽。
孟迟还在说着,“至于将军和宿老,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会来。对了,你有没有看过酒菜……”
姜绾刚落座就看过了,孟荣旌不老实,饭菜和酒没有问题,但她和孟迟的杯子、筷子和勺子全都有问题,她眼神示意孟迟不要动这几样东西,孟迟了然,默默坐了回去。
桌上的饭菜是一口也没吃,酒一点也没沾。
对面落座后的成骏雄此时也收起了意外,没有再看他们二人,和宿老开始吃起了菜和酒。
他们坐得远,姜绾没法验看桌上的餐具是否和他们的一样有问题,但想着宿老既在旁边,想必不会出事,便没有再管,以免被孟荣旌的人看出来。
没一会儿,有仆从挨个坐席送来了果子,经过姜绾身边的时候,木案里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素笺。
姜绾不动声色地拿在手里,等仆从走了后打开来,上面是宿老的字迹——你们怎么来了?
姜绾把素笺递给了孟迟,原来他们二人不知道她和孟迟会来,此时,坐在孟迟旁边的孟荣周眼瞥了过来,嘴角一挑,不满地道:“你这小子,大家席上吃酒,你们怎么还私下传这个,不丢人么!”
他的声音很大,席面上瞬间就静了下来。
一直在跟钱毓说话的孟星阑脸也转了过来,他目不能视,耳朵很灵敏,很快就对准了方向,“三叔,可是在说大哥?”
孟星阑玄色轻纱的下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他此刻虽然看不见,但这大半年来没少听到孟迟的境遇,当初那样重的伤也没叫他死在那里,他真后悔没有下去给他补上一刀。
后来派来郴州的人,也都有去无回,他便知道,他暂时动不了他了,这事偃旗息鼓一阵之后,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跟孟迟再次见面。
这次换成他受了伤,而他完好无损。
孟星阑挑起来的嘴角渐渐向下弯,面色寒了起来,“大哥,好久不见。”
他远远朝孟迟举起了酒杯,席下却没有声音回应,孟迟冷眼看着席上坐在孟荣旌身边的孟星阑,目中怒火渐盛。
他置他于死地,如今就这么好好地坐在上面接受接风宴,有人敬酒、有人恭维,他们共同的父亲此刻脸上也满是荣光。
此前曾消散过的仇恨,一瞬间又全都翻涌不停,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