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薛忱,你有心上人了?”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唐今的唇角还挂着那样清浅的弧度,旁人眼里,这笑也就和她往日一般,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可薛忱又不是旁人。
她说话的语调比平时低了些,语速也慢了,上挑狐眼潋滟,像是充满着好奇与调侃,可眼底深处,却是半分笑意也无的沁凉冷意。
她只是在假笑。
薛忱其实也想起那画卷是什么了。
那画上的,当然不会是唐今所说的他的心上人了。
他的心上人就在眼前,不在那画卷之上。
可是……
少年的目光停落在唐今的脸上,再开口时,他并没有否认唐今刚刚问的那句话,只是问:“你不也定亲了吗?”
唐今微顿。
她没预料到薛忱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更让她没预料到的,是薛忱刚刚那一句话中裹挟着的,那些晦涩复杂的情绪。
“……薛忱?”她轻轻喊了少年一声。
薛忱蓦地回过了神。
对上那双清色的眸子,薛忱下意识避开了目光,“……没什么,唐今,还未曾恭喜你,定亲了。”
唐今沉默。
两人之间方才才在重逢见面的交流里融洽了一些的气氛,似乎又凝滞了下来。
唐今将视线重新转回了手底的画上。
方才只粗略看了一眼,她也未曾多想过,可这会一看,她便能很明显看出,这幅画并非薛忱的工笔。
唐今将画筒里放着的其他几幅画卷也拿出来看了一眼。
个个画卷上都画着不同的女子。
如此,唐今便明白了。
这些画卷大概是媒人们送来的。
做媒之时,媒人往往会让两家人为这要做亲事的公子小姐画上一幅画像,再分别送入对方府邸之中,让公子小姐们对对方的相貌有个粗略的了解。
薛忱回京,这几日上门想给薛府做媒的人多,这些画卷便是那些媒人送来的。
唐今慢慢将那几幅画重新卷起,缠回红绳。
在将最后一幅画收回旁边的画筒中后,她才低声念了一句:“薛忱,我的亲事是父母所定。”
她是在告诉薛忱,这桩亲事只是长者遗愿,而非她心中所愿。
这件事情,其实在那天听见她推拒那媒婆时,薛忱就已经知道了。
薛忱沉默许久,问她:“你见过那女子了吗?”
“嗯。”
薛忱再次沉默。
他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良久,当他再次看向唐今时,那双漆黑的眸子便没有半分躲闪,不偏不倚径直望入了唐今眼中。
“那女子,是你心仪之人吗?”
少年问得认真,可唐今却禁不住弯起了唇。
“不是。薛忱,她不是我的心仪之人。”
……
她轻轻的一句话语,便让心底里那压抑了数天,始终都无法纾解的,烦闷而又酸涩的情绪一扫而空。
看着她扬起唇角,薛忱也想跟着一起弯唇。
可是,他又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结束了,他还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
眉眼俊朗的少年又靠近了自己的心上人一步,他认真地看向了那双浅色的狐眸,眸底色彩比刚刚还要更为认真:
“唐今,你心仪的人,是谁?”
少年漆黑的眸中充斥着某种认真的执着,就像是幽幽燃烧起的墨色火焰,平日藏在深夜之中瞧不见,可一旦碰了,便知灼人。
望着少年的那双眸子,唐今微微启唇,“薛忱……”
她声音里掺杂的些许温度让薛忱不自觉掐紧了指节。
可忽而,那双浅眸里极快地划过一丝薛忱未曾看清的情绪,唐今掩了下眸子,再抬眸之际,便勾唇笑了起来。
墨色的长睫将那双浅眸眼底的情绪全部遮盖,展露出来的,就只有纳在那双眼底的晃人光晕。
她轻轻念叨:“薛忱,前途未明你怎么就老想着问这些了?我一心只有圣贤书,可没有什么心仪之人。”
“……唐今!”
薛忱有点恼,也控制不住地有几分丧气。
唐今眉梢微挑,“怎么了?”
薛忱咬牙瞪着她,许久,自暴自弃似的伸手,一把抱住她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唐今。”他在她耳边轻喊。
“嗯?”
“唐今。”
“怎么?”
“……唐今。”
薛忱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喊了许多遍,也不肯松手。
他一遍遍地喊,唐今也耐着性子一遍遍地应。
只是她应的平淡,也应的漫不经心,应的仿佛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明白他想要说的那些话。
到最后,少年人的热烈便在这样的平淡之中一点点被浇灭,冲动被压下,冷静又让他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确认唐今的心。
当然,他也可以问出来,直接向唐今本人确认。
可是,这样的结果未必是好的。
唐今的心太难以确定。
他们好像有着同样的心,可每次薛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