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夜间行车并不容易,好在前方有人开路,马车在行驶过程中也没有产生过什么太大的颠簸。
在近百护卫的守卫之下,他们目前应该是极为安全的,但马车四周的护卫都还是保持着极高的警惕,以防万一。
“嘭!”
忽而,车厢后壁猛地震了一下,一声像是人撞到车厢上的巨大的声响从马车里传来,还不等周边人反应,里头又是一阵“哐啷辟啷”东西落地的声音。
“主上?”护卫警惕,立时上前。
没有回应。
“主上?”护卫又喊了一声,但这一次,护卫的声音压低,且身侧的刀已出鞘。
“……没事。”从马车里传出了一声有点沉闷的回应。
这一声并没有让周围的护卫放松警惕,反而因为其异样的声调让周围的护卫渐渐围向了马车,而觉察出异样的马夫也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车速。
金万两伸手撩开车帘,面色平常:“继续赶车。”
看见他出来,周围的一众护卫这才放下了刀,“是。”
而金万两也放下帘子,重新坐回了车里。
只是人虽然坐回车里了,但他却像是在躲避什么怪物一样,颇有些狼狈地缩在角落里,隔得远远地看着那还安安静静躺在原地的人。
扎在眉心上的金针已经被取下来了,金万两掐着手里的针,心情之复杂,一言难尽。
怎么会有人……
一向条理清晰的脑子里忽而有些混乱得厉害,金万两闭上眼睛,良久,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窘还是什么,无奈蔓延,明明也没做什么,但金万两却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真是个呆子……
无力归无力,但眼下,却还有一个更棘手的事情要他去做。
金万两拿起手里的金针看了一眼,又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就算是金万两想腾出点时间来想,却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他。
又叹了口气,金万两还是重新坐到了烛火旁。
刚刚意识到这呆子……擒雁仿佛、好像、似乎、约略、有可能……是个女子后,他还是抖着手将那才刚刚解开的里衣又给人遮上了。
白色的里衣已经被有些发黑的血液染红。
虽然刚刚只是一眼,但金万两其实也还是分辨出了一些伤口的情况。
落在她胸口处伤并非只有一下,而是两下,明显的是弩箭造成的伤,而隐蔽一些的是如尖锥般的刺刀所造成的。
后者大概是在和书生初遇时被设计偷袭受的伤,伤口略深,且毒素已经渗入,若非这呆子内力深厚霸道,恐怕早已一命呼呜。
金万两重新拿出一根金针,在火上撩过,浸入药液,而后才再次伸手,伸向了那件染血的白衣。
……施针清毒,救人性命罢了。
染血的里衣还是被一点点掀开。
橙黄的烛火随着马车的前进而缓慢地晃动,车厢里,一向跟个软骨头一样喜欢靠着椅子车厢的青年正襟危坐,一针一针,落得极稳。
但从那墨色发丝间透出来的一点耳尖,却是无法控制地卷上了如霜叶一般的颜色。
……
……
唐今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胸口的伤已经被一层层地包扎起来了。
内功高手通常能感应到自身周围一里以内的动静,唐今听了一下,便判断出了自己目前在一家客栈里。
她坐起身,拿起放在床头的衣物穿上,直接就出门走到隔壁,敲响了房门。
半晌,唐今又敲了一遍,才听见一声咳嗽声,然后是一声有些压着的“进”。
唐今推开门走了进去。
瞧见那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杯,孤傲冷漠想要和平时一样无视她的金万两,唐今很直接地开口:“你帮我包了伤口?”
金万两小呛了一口。
他匆匆别过头掩饰自己的失态,等呛的那一口平静下去了,才重新转过头,语气有点僵硬:“女医包扎的……本公子只是扎了几针……”
唐今“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而后她便没有半分情绪起伏地,直接带过了这个话题,“想杀你的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她最后一刀虽然没有直接将书生斩成两截,但那一刀下去神仙难救,就算不去追那书生也是必死无疑。
“这次是我大意。之后的路上我会小心。我们现在在哪?”
唐今很正经地在说着正经事,但金万两的脑子里盘旋的却是她刚刚那一个淡的都品尝不出咸淡的“哦”。
哦?
……哦?
什么意思?
“哦。”——是什么意思???
金万两握着手里的茶杯,杯中的茶水轻晃,无法平静。
而唐今还在说:“马车还好吗?何时启程?”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但金万两这会却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这呆子……
怎么都不问……他刚刚不都强调了“女医”两个字作为暗示吗?
当事人不问,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金万两这个“非礼还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