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和风正好。
院中桃花开地正好,月色下像一团又一团淡粉色的云雾。
时欢躺在秋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身边玉石桌上是方才时若楠送来的及笄礼,满满一盒子的胭脂水粉,说是时下流行的。
那么一大盒,时欢翻了翻,深深觉得自己兄长应该是被坑了,掌柜估计是将店中所有的胭脂水粉都拿了一件,给他凑了这“时下流行合集”。
而相比之下,顾言晟顾殿下的贺礼就简单直白多了,颇有些谢小公子的风格——一整盒的银票。
大殿之上收的礼,都是光明正大搁在明面上的面子,而私底下交好的还会额外送一些,譬如,谢老爷子托人送来了一整套名家孤本,价值连城,怕是皇室藏都没有这样的规格,时欢让人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时家里,亲自去谢家走了一趟,谢过了谢老爷子,临走前,谢夫人又给了她一只镯子,只道不值钱的,就是小姑娘戴着好看的玩意儿。
时欢含笑受了,回赠了一个安神的香囊,叮嘱谢夫人若觉得好用,改日再送些过来。
谈均瑶走之前也准备了贺礼,及笄礼是大事,她知道自己赶不回来,便准备好了礼物才离开的。谈姑娘准备的贺礼,有些与众不同——她准备了许多许多标着各种标记的小瓷瓶,白色的居多,也有黑色的,还有些绑着不同颜色的丝带,就瓶子的说明、丝带代表着什么,洋洋洒洒地就写了一页纸……
陆舅舅是在晚膳之后来的。
一袭湖蓝长袍,背手而行,走得怡然自得、晃晃悠悠的,可能还喝了几口小酒,走进来之后也不坐,直接丢过去一个小香囊,“给,及笄礼。舅舅我亲手雕刻的。”
香囊里一方小小的印章,刻着“时欢”二字,笔触凛冽又霸道,不像一个姑娘家的印章。
印章触手温凉,是暖玉,印章四四方方,除了那几个字之外并无任何雕刻的痕迹,和如今市面上喜欢雕花刻兽的印章相比,实在简洁素雅极了,暖玉其中还有丝丝红线,浑然天成。
看起来,和今日收到的礼物相比,看起来“不大名贵”,时欢掂了掂手中印章,总觉得沉重地像是压在了胸膛上一样,呼吸都有些不大畅快。她没说话,直勾勾看着陆宴庭。
陆宴庭摸了摸鼻子,看看天,“就之前一玉石店,拖欠了很久的租金,给我送来一批玉石抵债,我瞧着这方最好,就给你刻了个印章。及笄礼给你,正好……往后就是大人了,用得到。”
时欢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印章,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抬头问陆宴庭,“舅舅……这印章,就单纯只是一个印章吧?”
陆宴庭点头点地爽快,“是啊!不然你以为呢,还能是什么?”
不待时欢再问,摆摆手,出去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早些睡。舅舅也去睡觉了,年纪大了……”说着,打了一个格外做作地惊天动地的哈欠,假地不像话。
时欢窝在秋千架里,端详着这这枚印章。
顾辞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小丫头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盯着自己的手,卸了妆容一袭素净裙装的小丫头,比之白日里盛装华服多了几分淡漠,看起来清清冷冷的贵气。
若说红衣隆重,似雍容牡丹,那夜间这般模样,便是雪域之巅无人踏足的高岭雪莲。
迎风独立,寒意料峭。
他站在不远处,小丫头没注意到他,他上前几步唤道,“欢欢。”才看到她手中一块玉石,看造型,四四方方的,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转动间才发现是一方印章。
顾辞了然,“陆宴庭给的?”
时欢将手中印章递过去,“师兄怎么知道是舅舅送的礼物?”
及笄礼送印章,其实是格外少见的一种礼物。一般私印这种东西,都是自己雕刻的,一来,安全一些,二来,也算是一些不成文的习惯,就像许多女子喜欢为自己绣制嫁衣,就是一种……信念和憧憬。
而陆宴庭送的印章……就难免不让人深思了。
江南巨擘的陆家,之前一车一车的名贵礼物恨不得将时家库房塞满,可如今这位陆家家主送外甥女的及笄礼,便只是一方玉制印章?陆家什么样的玉拿不出来,再名贵的都够整座玉狮子过来搁门口镇宅的那种。
印章……定是某种权利的交接。
这方印章的背后,兴许就是陆家的半壁江山,也说不定。
这些顾辞自然是不会说的,只笑着在桌边坐了,“方才来时路上见到他了,看着你这一桌子的贺礼,瞧着也就这个比较像是陆宴庭的风格。”
“嗯……”时欢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的,“舅舅说,这就只是一方印章……但我总觉得不大像。”
顾辞心中有数,但这样的善意他乐见其成,小丫头有更多的势力傍身,是好事。他拍拍她的脑袋,宽慰道,“长者赐,不可辞。如何也都是舅舅的一番心意,受着就好。”
时欢点点头,才恍惚间想起来问顾辞,“师兄怎么来了?”
这丫头,后知后觉到这个地步……顾辞将印章回去,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匣子,绑着红色的绸缎,“给,礼物……别人都送了,师兄怎么可以没有。”
绸缎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