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时欢,闻言笑了笑,意味不明的样子,表情看起来有些冷,见人退下,才看向顾言晟,“故事编地倒是不错,是吧?”
顾言晟嗤笑一声,站起身,抖了抖袍子,朝着院外看了看,吩咐嬷嬷,“去倒杯茶来,咱们的皇帝陛下……快来了。”
娴妃这些年稳居四妃之首,更是四皇子的生母。如今四皇子不过十岁有余,自然争不过他的三位兄长。但……太子迟迟未立,谁都看得出来陛下还不愿退位,数年时间足矣让一个年幼的皇子脱胎换骨,四皇子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娴妃此举,既伤了贵妃一脉,又能让皇后失势,的确是一箭双雕,甚至因此,可能让时欢的婚约就此作废。
这个故事……听起来说得通,人物、动机,都说得过去。
但若是仔细深究,却是漏洞百出。且先不说别的,这件事情想要有条不紊地建立,需要建立在很多人无心的巧合之上。
譬如,栖凤宫里厨娘的疏忽,才能给对方可乘之机。姑姑无争,但并不表示就会疏忽懈怠,这后宫诸事时欢不敢保证,但自己宫中膳房这样的重地,怎么也不会让一个陌生的小宫女轻易得了手。
再譬如,虽说这胎必滑,但若是在贵妃自己的寝宫滑胎呢?这一石二鸟之招岂不是白白布了局?煞费苦心地布了一个大局,最后只让贵妃滑了胎?说到底,贵妃滑胎其实伤不到左相一脉,不过是少一些可能附带而来的恩宠罢了。
再譬如,万一人小宫女告诉了贵妃呢?左相势力虽不及时家底蕴,但要保护一个宫女的同时对付一个御医世家还是绰绰有余……
以上那些一经推敲就能发现的漏洞,皇帝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说到底,皇帝需要一个台阶,一个亲自弯腰搀皇后起来的台阶。昨夜的暴怒经过一夜的冷却之后,他给自己搭的第一个台阶,就是对入宫探望皇后的时欢和颜悦色。而之后,皇帝还需要一个搀起皇后、给时家道歉的台阶,这个台阶他自己搭建不了,需要旁人递给他。
而娴妃,就是那个人。娴妃和皇后、一个御医世家和时家之间的选择,根本不用犹豫。毕竟,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和皇后有关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然没多久,就见一身朝服的皇帝陛下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几十太监宫女,常公公小碎步迈地很快,紧紧追随陛下身侧。
栖凤宫宫人尚且来不及通报,皇帝已经一步跨入宫门,急匆匆朝着里头而来,才上台阶,手便已经伸了出来,“皇后啊……朕就想着你素来是个木头性子,让你跪你就真跪着不起了……朕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你怎么还较真上了呢?怎么样?可还受得了?”
温柔、体贴,带着几分掩饰地恰到好处的小心翼翼,既能让人瞧得出来,却又不会显得刻意了。
皇后就着皇帝的搀扶起身,一个递了台阶,一个心照不宣地接了台阶,“陛下宽和,但臣妾却不能不懂礼数。不管这事真相如何,但臣妾的失察之罪却是该罚的。臣妾没有管理好后宫,陛下罚臣妾,理所应当。”
“你呀……”皇帝搀着人坐好了,才抬头看时欢,“你们时家的姑娘啊,一个个都跟榆木脑袋似的,你这丫头既然来了,就不会搀你姑姑起身?由着她这么跪了一宿半日的光景?若是朕被旁的事情耽搁了,还要在这跪上多久?”
时欢抿嘴一笑,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娇俏,“陛下可是与姑姑要白头偕老的人,自然情意相通,即便被旁的事情耽搁了抽不开身,心里头定也是挂念着姑姑的,绝对不会由着姑姑一直跪下去才是。”
皇帝闻言,哈哈笑着应是啊。
边上顾言晟默默按了按太阳穴,靠着门扉站着,冷眼看这一群人互相演戏给外头那几十号宫人看,再藉由宫人之口口口相传帝后如何恩爱的“谣言”,只是……这小丫头何时也练的这一手阴奉阳违的好本事,说假话扮天真信手拈来。
还情意相通……听着都觉得渗人,她倒是说得顺溜,呵呵。还心里头挂念?皇帝心里头挂念的,只有他屁股底下那张椅子是不是稳固,至于女人,至于皇嗣?于他来说,这件事只是他的皇权受到了挑衅,真情实意却是没有的。
不管顾言晟如何腹诽,至少皇帝陛下被哄地很开心,喝了嬷嬷准备的茶也没走,愣是留下来一道用了膳,用完了膳又说了好多体己话,说着说着,又想起来前阵子附属小国进贡了些精美布匹,统共没几匹,就这么全抬了过来让三人分了。
皇后象征性拿了一匹,说颜色太过年轻,让两个孩子选吧,顾言晟没要,皇帝也不生气,大手一挥,下令全给时欢带回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赏赐,本就是陛下赏给时欢的,必须经由时欢的手,带回时家,一来,是对时家示好,二来,也是告诉天下人,皇帝一如既往厚待时家。
在哪里伤了的面子,就一定要在哪里弥补。
最后,还是皇后再三劝说陛下这些日子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滑胎的贵妃,皇帝才一边感慨皇后仁德宽宏,一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甚至走之前还格外和颜悦色地表达了一下父子亲情。
对此,顾殿下只是懒洋洋地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看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