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城的雨季来了。
和别的城市清明时节雨纷纷不同，济城的雨集中在八月后，经常来势汹汹，无法预料。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倾盆大雨马上就来袭。
仿佛阴晴不定的人心。
杨佳宁转学那天也是雨天，暴雨。
车前窗上的雨泼成一道水帘，杨培政的车在大雨中开的很稳，他时不时地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后排的女儿，通过她小动作揣摩着她的心情。他似乎比女儿还要紧张一些，好像要去离家几百公里的学校上学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其实杨佳宁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情，她手机连着车上的蓝牙在听歌，后排座位旁边只放着一个中号的托特包，里面放着一些随身携带的小东西，证件、唇膏、充电宝之类的，她的其余行李杨培政早已经提前安排打点好老师送进了她即将入住的新宿舍。
很轻松。就像喜欢下雨天气一样轻松，雨伞遮住面孔，看不出所有人的情绪。
杨培政早上向来很忙，他接了几个电话，手机也不时地进来消息。对着电话那头说完工作的事情之后，他开始叮嘱女儿一些关于住校的生活细节。
“钱不够跟我说，不要省着花，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每天都要喝牛奶，奶茶咖啡那些凉的东西要少喝。”
“不要和宿舍同学吵架，有矛盾的话先解决问题，不能只顾着发泄个人情绪。”
“天冷的话要穿多点，到时候我会来给你送厚衣服。”
“爸，你真啰嗦。”
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在此时化身成了一位絮絮叨叨的老母亲，杨佳宁觉得她爸的样子有点可爱。
父女俩天南地北的聊着天，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稳稳停在济城一中门口，家长止步于此。杨佳宁从车内探出脑袋，向门卫室的保安说明了来意，保安只让她一个人进去。
“爸，那我走啦。”
她撑起深蓝色的雨伞准备离去，杨培政摇下车窗，“我下午去师部开会，晚上再来看看你。”他的声音融入暴雨里，听起来有些瓮瓮的模糊感。
杨佳宁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来回四百多公里的路程，赵警卫员请病假没在，杨培政一个人大雨开车，她还是放心不下的。
“不用了，那么远。”
“没事”杨培政刚想说话，又被她打断。
“再说了我还要上晚自习。”
杨培政被女儿一脸严肃的样子逗笑。还未满17周岁的小女孩满脸写着“姐的schedule你无需打乱”的表情，知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才拒绝他的探访，偏偏又假扮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推辞说自己很忙。
嘴硬心软的小姑娘。
“好吧，那有事给我打电话。”杨培政也不再坚持，安心让女儿自己适应新学校的节奏，他是相信杨佳宁的，她的适应能力一直都很强，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黑色奥迪车开走了。
杨佳宁定了定心神，迈步走进这所远近闻名的省重点中学。距离开学日已经过去半个月，现在是上午十点过，正值上课时间，新式的白色教学楼错落有致，静谧的校园只有雨声滴滴答答，高大的樟树被风吹的树叶轻轻摇动，树冠遮天蔽日，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杨佳宁掏出手机翻看聊天记录，找到杨培政给她发的一串电话号码。
拨打。三声铃响之后电话被接通。
“覃老师，您好。”
“对，我已经到了。”
“三楼高中部教导主任办公室。好的。”
—
雨势渐小了，杨培政上了高速，驱车赶往师部。他调了下雨刮器，打开收音机，听了会交通状况播报，觉得吵闹，又关上，车内陷入一片沉寂。
杨培政回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刚在指挥中心接受完一轮纪委谈话，和政委龚卫军一起站在花厅抽烟，龚卫军忧心忡忡着对他说的话。
“老杨，把佳宁送走吧，孩子马上高三了，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那么多，再怎么着也不能耽误了她的学习。”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杨培政联系到自己的发小覃皓宇，数学老师，现任济城市第一中学高二年级年级部主任。杨培政与他打电话寒暄叙旧，抽空开车去与覃皓宇见了一面，而后派人为覃皓宇退休前在省教育局工作的父亲送去了不少名贵药材和烟酒，接着又寄送杨佳宁的档案资料和成绩单忙前忙后了不少时间。
他的这位发小也很是帮忙，隔了一周多就回复说已经搞定了杨佳宁的转学事宜。
想到女儿，杨培政觉得车里的空气更加冷清了。
一个小时前他的心还被女儿的新新人类歌单弄的起起伏伏，一会一首浮躁且口齿不清的说唱歌曲，一会又是一首悲伤女人的失恋情歌他的女儿，天蝎座的小姑娘，爱好广泛，话却不多，在外人面前经常显得有些冷冰冰，身上的个人魅力和神秘感格外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