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皙这一辈子是被宠爱着呵护长大的,没受过多少羞辱,因此对薛芝茗公开掌掴她的那一巴掌,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一见面,她就很不客气地呛了薛芝茗一句,“呦,邵三老夫人也在啊,出门的时候真应该看一看黄历,早知道您来,我说什么也不会来触霉头啊。”
一个小辈本应该跟长辈问安的,何念皙非但没有,反而这般阴阳怪气地说话,无疑是在打叶盛的脸。
他脸色绷了绷,沉声呵道:“念皙,不可无礼。”
何念皙冷哼一声,对于别人她还可以装一装礼数,至于薛芝茗,她恨不得将那日被打的那一耳光还回去,还想让她对她客气,妄想!
薛芝茗一字不落地听了何念皙方才的话,虽然刺心,却没有多少生气和伤心,毕竟不是从小搁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孩子,跟她不亲近也无可厚非。
当初何家是她精挑细选的人家,就是看中了何四夫人的舐犊情深,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何四夫人收养何念皙之后,确实对她视如己出,但也宠溺得过了头。
一方面何念皙没有吃什么苦,可另一方面也被何四夫人养出了一身的公主病,可她偏偏不是真正的公主,所以在何家身份也是尴尬。
看到这样娇蛮任性的女儿,薛芝茗有时也会想,如果她从小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那么她一定会严格教育她,绝对不能让她走自己走过的弯路。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木已成舟,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残留心间的也只有遗憾和悔恨了。
这会儿人才算是真的到齐了,荣诚屏退一众下人,安排众人落座,微微颔首道:“诸位稍安勿躁,我这就上去将家母请下来。”
一声轻飘飘的“家母”,却是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为之一震。
果然。
薛芝茗坐直身子,双手攥成拳,修长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肉里,目光抬起来,一动不动地看向楼梯的方向,心中既是期待,又有那么一丝丝害怕。
邵浚南和邵浚泽对视一眼,这些天家里并不太平,他们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即使母亲始终不肯告诉他们,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何念皙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声问一旁的叶盛,“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说要请‘家母’下来,荣家什么时候还有一位老夫人,我怎么不知道?”
叶盛蹙了蹙眉,“别多话,看着就是了。”
众人表情各异,最为淡定的,大概是邵坤了。
他软绵绵地倚在轮椅上,膝上盖着一方薄毯,遮盖住他骨瘦嶙峋的双腿,时隔二十多年不见,他想那个曾经艳绝天下的薛蔷薇,应该也已经满头白发了吧。
邵坤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最末端,薛芝茗也早已不再年轻,便是每个月往脸上砸十几万的保养费,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略,该老还是老了。
楼梯处缓缓传来脚步声,邵坤懒懒抬起浑浊老沉的双眸,朝楼上看过去,在看到走在最前头的一个身影时,笑容瞬间定格在脸上。
脸上,写满“惊”字!
非但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晃了一下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这……这怎么可能呢?
就连最熟悉薛蔷薇的薛芝茗,也因为震惊站起身子,摇了摇头往后退一步,又跌落回沙发里,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瞬间决堤。
薛蔷薇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可肌肤却不显一分苍老,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她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缓缓走下楼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荣诚、修奕和白萱,通通跟在母亲的身后,随着她走下楼梯,为她保驾护航。
现如今母亲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一朵娇弱的蔷薇花,经不得一丝风吹雨打,常言道子欲养而亲不待,面对失而复得的母亲,他们就要宠着护着体贴着才好。
薛蔷薇在客厅中间一点的地方站定,唇边带着状若山茶般的微笑,目光不轻不重地扫过众人,“大家,别来无恙啊。”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随着薛蔷薇的话音,像是一道响雷重重劈在众人的心头,惊得通通说不出话来。
最懵懂的何念皙,也是惊得瞳孔都跟着迸起来,看看和薛芝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可是……站在荣母身后的白萱,和她们也是出奇得相像啊,还有……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何念皙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再傻,眼前的情景也让她不得不联想到自己,她想起了第一次和白萱相遇时的场景,那时多少人以为她们是姐妹……
难道,她们真的是?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如果要用巧合来解释说明,似乎又太没有说服力了。
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