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夜谈最后停在了这里。
沈潮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秦掌柜她们说的那些事,还有那个叫青勒的人。
阿娘的模样她见过画像,依稀还能有印象。
可青勒的样子无论她怎么想,脑海里也只有模糊的轮廓,能被庆国称为异族人,又是在草原被捡回来的,那他大抵是西煌人。
所以,原来她还是两国混血吗?
沈潮云裹着薄被翻了个身,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下一刻却忽然顿住!
她这才忽然想起来裕丰堂里挂着那么多的画,总有一幅画上画过青勒吧?明天让何姨把相关的画带来不就可以了么,这也值得她胡思乱想一整晚。
沈潮云缓缓呼出了口气,闭上双眼。
又过了半晌,发现仍然酝酿不出睡意,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起身披上外袍走出了房门。
新月本想跟着她,却被她给拒绝了。
近来京城的气温都在逐渐降低,往年这个时候明明还是比较热的,可最近早晚都已经冷得要多穿几层的衣服,连邀月楼都不做青露团了。
这些也是新月她们说的。
她们不清楚,但沈潮云却是明白的:
这是因为寒潮要来了。
接下去天灾不断,可庆国上层却还在加重赋税,导致揭竿起义的百姓越来越多,世道乱起来了。
沈潮云仰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乌云遮住了月亮,只余下淡淡的月辉,她不由得有些遗憾。
“怎么还没睡?失眠睡不着?”
这时,身旁忽地落下一道疑惑的嗓音。
大半夜的背后突然有声音响起,沈潮云几乎在瞬间就被吓了个激灵,但很快发现是熟悉的声音,是熟悉的人,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沈潮云转过身,果不其然在身后看见了霍勖。
他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淡淡的酒气随着他的动作而弥漫在空气之中。
沈潮云吸了吸鼻子,诧异道:“小叔叔你喝酒了?”
霍勖低下头看着她淡淡嗯了声,神意松散地道:“睡不着就喝了一点,不多,你想不想也喝点?”
说着,他就举起手里的白瓷酒瓶晃了晃。
沈潮云眨了眨眼睛,睁着双明亮的黑眸探究地望着他。
在确定他眼神清明不似喝醉之后,才颇为心动地道:“想,可我酒量不太好……小叔叔你喝的是什么酒呀?我看看能不能喝。”
话音才落,头顶便落下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放心,是小甜酒。”
沈潮云眉心倏地一跳:“……”
这是有意指及笄宴那天给他喝的甜酒么。
霍勖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忽然俯下身看着她问:“想不想抓月亮?”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腰身忽然被一只手握住。
霍勖揽着她,在庭院间几个飞跃后便踩着树枝飞到了屋顶上,恰好一阵清风吹过,乌云散去,清冷的银辉霎时落满了整片屋脊。
抬起头,月亮就停在正上方。
好似一伸手就能抓住。
沈潮云呆呆地望着头顶的月亮,手还紧紧的抓着身旁人的衣襟,惊魂未定,半晌没回过神来。
而底下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原来是新月等人被惊动,正好看见霍勖带着她飞上屋顶的画面,手里端着的宵夜都险些摔了。
“小娘子!”
“将军您怎么……夜深露重,您还是带着小娘子下来吧。”
沈潮云慢慢地从这种刺激里回过神来,还偷偷地回味了一会儿。
刚要松开手,却发现霍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
他的手存在感极强,让人根本没办法忽略。
刹那间,沈潮云身体就是一僵。
她仰起头,就看见了霍勖线条分明的下颚,淡淡的酒气传进了她的鼻子里。
沈潮云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小声提醒道:“小叔叔,手。”
霍勖低下头,借着月色瞥见了她泛红的耳垂。
他嗯了声,松开手,转身坐在了屋脊上。
沈潮云将被吹皱的披风理好,接着才对下面的新月等人喊:“别担心,我只是睡不着上来赏月而已,等赏够了自然就会下去的。”
新月担心的就不是这个。
而是因为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坐在屋顶上赏月,这算个什么事啊!
霍将军虽说是小娘子的世叔,可却没有血缘关系,两人要是坐在树下喝酒赏月那倒也没什么,但两人坐在屋顶,甩开众人赏月就不正常了。
再者,小娘子的身体还没养好,万一受凉了该如何是好?
沈潮云没感受到新月的担忧,她用披风将自己裹好,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接着便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走到屋脊,挨着霍勖坐下。
这一侧,放着一壶酒。
霍勖没有看她,只是仰起头望着月亮。
沈潮云拨开酒塞,混着桂花香的酒味便立马传了出来,她深嗅了一口,然后举起酒壶小小地喝了一口,那双黑眸便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