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云如今没什么想要的。
她想了想,仰着脸问道:“小叔叔,你待会儿能留下来和我用膳吗?”
王慎有几日没来,霍勖就有几日没过来。
一则是此时全京城都在关注着萧家,霍勖不便再上门;
虽说乔装打扮之后也能进,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则是皇帝的眼线时刻都在盯着霍勖,除了要应付这些眼线之外,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也就腾不出时间来见沈潮云,只能听下属传回来的消息。
沈潮云对其中内情知道得并不多,但却能猜到他定是要事缠身。
就像她一样,萧家的事同样多到她腾不出时间看书,这样相互代换,她顿时就理解了小叔叔。
好不容易再见到人,沈潮云也想与他多待一会儿。
沈潮云满眼期待地望着他,见他没有说话,眼里的光才一点点地暗下来,但还是笑着道:“当然啦,如果小叔叔很忙的话,也可以不必留下来……”
“不忙,陪你吃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话还未说完,霍勖低沉的嗓音便在她的耳畔响起。
闻言,沈潮云的眼神乍然间变得惊喜。
“真的吗?”她又认真问了一遍,“留下来真的不会打扰到小叔叔吗?”
霍勖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以及不自觉流露出的小心翼翼。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地攥了一下。
涌出一股难以忽视的酸涩与疼痛的感觉。
过去她也曾向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又期待地将完全真诚的自己表现给沈家那些人吧?
是一次次拒绝让她变成了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明明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
霍勖薄唇抿起,覆在她发顶上的大掌又很轻很轻地揉了一下,才轻声承诺道:“自然不会,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便不会拒绝。”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理直气壮地向家长提要求。
无论是想要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都可以靠撒娇来达到。
但她在很早之前就失去了这个能力。
早早地就把自己放在‘懂事’这个位置上,所以言辞行动之中都可以看出一股拘谨与小心,害死生怕提出一点不合理的要求便会失去唯一的家长。
偏偏这种不安,霍勖没有任何方式去解决。
他只能一遍遍地告诉她:在他面前她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无论提什么要求也都是可以被满足的。
沈潮云呆呆地看着他。
刹那间只觉得耳膜里响起的全是她剧烈的失衡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像是要震破她的耳膜。
过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睫,接着才慌忙地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沈潮云舔了下嘴唇,莫名觉得有些渴,她清了清嗓子道:“正好,我也有些情况想要和小叔叔说。”
说完,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新月,吩咐道:“让厨房准备些好酒好菜。”
“菜多上些你们小娘子爱吃的即可,”霍勖道,“酒就不必了,不过新榨的果汁可以拿一壶。”
新月应了声,转而又抬头看向了沈潮云。
沈潮云点头让她照着去办。
交代完,沈潮云便不准备再在灵堂待着了,而是将桌案上的书本一收,就带着霍勖回了她目前住的院子,隔壁屋子里的萧婧还在睡。
其实主要还是灵堂周围不好招待客人。
霍勖瞥见她手里的论语,眉梢微微一挑,道:“王慎竟先教你这个?”
庆国传统的启蒙书只有三百千。
启蒙结束之后,便会开始攻读四书,一般而言夫子教书都是先从《大学》开始教起,只因它的字数最少,习惯从字数少的再慢慢过渡到字数多。
按理说她此时此刻应当还在三百千才对。
沈潮云一听他开口,便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摇头解释道:“这不是王师兄让我看的,是我自己心急了,才将这本书翻出来看的。”
她的语气难得有些心虚。
毕竟无论是小叔叔还是王师兄,都提醒过她不要急功近利、好高骛远,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日子你们没来,我已经将三百千背了下来,其中之意我并不通,也知要等师兄有空再问,可又不愿浪费空闲的时间。”
沈潮云越说越小声,眼神不自觉地乱瞟。
“……所以我就将论语拿出来看了,想着早学晚学都是学,这样做既是预习也是背书。”
说完,她就停下了脚步,低眉臊眼地道:“小叔叔,我错了。”
霍勖诧异地扬眉:“你何错之有?”
“啊?”沈潮云茫然地抬眼看着他,他不训斥她的吗?
“你勤勉好学,即便没有师长的要求也仍不忘学习,甚至在还能主动去学习新的东西,我夸你都来不及,怎么会骂你?”霍勖唇角轻翘,好笑地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
沈潮云捂着额头。
见着他唇边的笑意,心底松了口气,也下意识地跟着笑了起来。
眼神亮晶晶地道:“那我不懂之处能否请小叔叔为我解答?”
霍勖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