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甫一进门,裴青麟就察觉到了,只是课没上完,不好耽误时间。
只是课间虽口中讲着圣人之言,却总是分神关注着院中的几人,尤其是那个所谓的大度的小丫头。
看着她一会儿眯眯眼,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虎视眈眈……每变一个表情,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生怕院子里哪出不和她的意,她再像那日一样一把攒出去。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到这里的半年时间他也听闻过叶家婶娘的剽悍战斗力,哪怕是女儿肖母呢,也够呛了,更何况那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太愁人了。
“裴先生。”见裴青麟从堂上走出来,叶父拱手行礼问候,叶梨和叶椿也跟着。
裴青麟站定后,回了一礼:“叶大叔,叶姑娘,叶小哥,三位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叶父勾起嘴角,试图展露出自己最灿烂温和的笑意,奈何平日里就笑的不好看,今日紧张之下更是显得奇怪了。
好在裴青麟不是那些吹毛求疵的老古板,“三位随我来,请。”
说着右手在身前展开,引着三人到大堂坐了下来。
“三位请坐。”让坐后,一手捏着宽大的袖子,右手将桌上倒扣的杯子翻了过来,提起桌上的青瓷壶一一注水。将茶推到三人面前,微微一笑说到:“请喝茶。”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尤其是捏袖子那一下,太戳人了,难怪现代好些人追求什么汉服大佬,真是有韵味。
叶梨将手指轻靠在外壁上,凉的?贴心啊!遂端起面前的杯子慢慢啜着。
一口水滑过喉咙,叶梨默默地砸吧着嘴回味,甜。
水甜人也甜。
“今日登门,是为了我家小椿上学堂的事请想请教裴先生。”一家之主叶父勇敢的担当起了交涉的任务:“我们想送叶椿到先生的学堂读书,不知道可否?”
说着,叶椿机灵地站起身来,照着在家里娘教的,躬身长揖。
在看到三人带着的背篓时,裴青麟心里早就有了数,所以此刻倒也不惊讶。
再者说了,那日几人打架时,他也曾注意过叶家的这个小娃娃,聪明伶俐,非常善于利用自身的优势,也足够理智,不然也不会将大他三岁的严大宝打倒在地,当然也不乏叶梨的功劳。
那日临走之时,裴青麟也曾注意到这个娃娃看向严大宝几人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渴望。
余光又瞥到旁边的那个小丫头,她是个有本事的。
虽说之前的十几年都是痴傻的状态,拖累了家里,但那日他曾有幸见过此女打猎时干净利落,冷静耐心的模样,不得不说,让人心惊。
所有的猎物都是一箭封喉,没有用过两支箭的时候,光这份准头就是常人难及的了,就不说其他的。
所以自那日起,他就有过预感,叶家的这个小子早晚是要到他这里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想到这里,裴青麟有些羡慕地看了面前这个俯身行礼的小娃娃,有这么个亲姐姐为他筹谋,还真是让人羡慕,哪里像他家里那几个白眼狼。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日子没法过了。
他赶紧将叶椿扶了起来,又向旁边等消息的人说:“自然是欢迎的,只不过我需得先考校一番才好。”
“自然自然。”叶父连忙答应。
“可识字?接触过哪些书吗?”虽然知道农家子大部分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但还是要先问清楚为好。
“不曾。”叶椿有些窘迫,脸颊微红。不过他一向稳妥,倒也没有什么不敢说话这样的事发生,何况和这位裴先生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无妨。”裴青麟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说:“我接下来教你一段话,你仔细记,我只念三遍。”
“是。”
随后,叶梨有幸近距离感受了一下文化暴击,原本就不消停的小心脏更是加速跳动,肾上腺素激增。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一篇《千字文》被他读的平仄有致,韵味悠长。
不等叶椿反应,他又接着诵了两遍。
“三遍已毕,你可听清了?”裴青麟抖动着衣袖将之整理平整,平淡问到。
叶椿还有些迷茫,像是没从连续的被动输入中醒过神来,听到问话也是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是。”
“那便复述一遍吧。”裴青麟吩咐着,又捏了面前的那杯凉茶,送入喉中润了润。
叶椿点了点头,开口娓娓道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叶梨桌下的手微微攥起,忍不住地为他紧张,好在到目前为之还算顺畅,她可算是能稍稍松口气了。
还好还好,开头能记住几句。她最怕的就是开头不利,才是彻底断绝了叶椿的青云路。
这一松气,叶梨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粘腻,像是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一样。
她赶紧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但那梗阻的感觉又岂是这么容易缓解的。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