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道:“休要对圣僧无礼!”
商渐珩的表情愈发虔诚,等着万水大师的反应。
商渐珩道:“晚辈年少浅薄,还请万水大师不要与晚辈计较。”
万水大师微微摇头,并未因商渐珩的话生气或者尴尬,而是不慌不忙道:“太子殿下不懂佛法,没有慧根,老衲自不会跟太子殿下计较。”
商渐珩一时讷讷,他对佛法,的确丝毫不通,方才站出来说出那句话,只是为了替圣上解围。
商渐珩已经能确定,万水大师此番前来,也是为了阻挠重建宫宇之事。
所谓请建佛寺,不过是一个借口。
万水大师道:“佛门中人修行讲究持戒、得定、开慧。供奉香火的目的不仅仅在于请愿,向佛陀菩萨表示崇敬,更多在于去染成净,自性自度。最重要的是,每至荒年,佛寺都会搭棚施粥,普度众生。所以太子殿下,众生苦厄,有无佛寺,对于信众来说,至关重要。”
万水大师说了许多佛法,唯有一句“每至荒年,搭棚施粥”,揭穿了大殷的真实面目。
他说的时候语气平缓,娓娓道来,不像虞安歌和姜彬,对这样的世道总是带着痛惜,对造成这样世道的人总是带着怨愤。
商渐珩向来自负,但他面对一脸平静的万水大师,不知为何,竟平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仿佛他的内心皆被看穿,他为之骄傲的一切,在万水大师眼中都不值一提。
商渐珩勉强收敛情绪,问道:“那万水大师的意思是?”
万水大师苍老古拙的声音响起:“老衲想请圣上履行当年之诺。”
圣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而今财政紧张,不若万水大师再等个一两年,建佛寺之事不急在一时。”
万水大师面露诧异:“可圣上要重建宫宇,老衲以为圣上私库丰裕,已经承诺教众,将有三百佛寺筹建,让他们择地选址。”
圣上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他的确敬重万水大师,但不代表,万水大师可以左右他的决定。
天边响起闷雷,商渐珩突然意识到夏天就要来了。
先前那帮读书人已经够棘手了,但不是不能处理。
但万水大师的信徒,不夸张地说,放眼大殷,凡是信佛者,无一不对万水大师尊崇有加。
如今万水大师非要在重建宫宇上分一杯羹,一旦号召起信徒来,多少会动摇民心。
万水大师双手合十,再对圣上行礼:“天色阴沉欲雨,老衲告退,圣上慢走勿送。”
圣上没有说话,目送万水大师离开。
行至阶下,天上便砸下豆大的雨滴,转瞬之间,暴雨如瀑。
圣上一言不发,转身回到宣德殿。
商渐珩看着雨幕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对潘德道:“给万水大师取件蓑衣。”
说完,商渐珩转身回到宣德殿,却被另一道身影抢了先。
商渐珩只得驻足,龙翊卫行事,连商渐珩都要退让。
很快,龙翊卫从殿中出来,对商渐珩一拱手,便离开了。
等商渐珩进去后,看到圣上坐在椅子上,脸色如殿外布满乌云的天空。
商渐珩道:“父皇放心,儿臣会想办法的。”
圣上终于开口道:“上午一群读书人在工部官衙闹事,下午万水大师就以信徒告诫朕。还有百官反对,百姓积怨,朕真的做错了吗?”
商渐珩言简意赅道:“父皇没错。”
圣上重重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去查,朕不信有那么多巧合,把那些忤逆之人都给朕揪出来,真要看看,是谁躲在暗处搅局。”
商渐珩心猛然一跳,知道圣上这是发了大怒,动了杀心,当即拱手道:“儿臣明白。”
从宣德殿出去,没走几步潘德就凑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串紫檀念珠道:“这是万水大师让奴才交给太子殿下的。”
商渐珩看着潘德手里的十八子,笑着接了过去。
等他带着方内侍一同出宫后,方内侍好奇地指着商渐珩手里的念珠道:“这是什么?”
商渐珩垂眸看了一眼念珠,随手就抛了出去,方内侍连忙伸手接住,便听商渐珩浑不在意道:“老和尚送的,你拿去玩儿吧。”
老和尚?
方内侍眼珠子一转,今天跟太子见面的老和尚,只有一个万水大师。
万水大师享誉天下,他的东西可是珍贵万千,方内侍连忙把念珠揣进怀里,一脸谄媚道:“奴才谢太子殿下。”
在商渐珩的一番手段下,那些闹事的读书人果然走了不少。
只是根据下面人查到的,煽动读书人情绪的寒舟散人,至今不见踪影。
这边刚平息了一些嘈乱,万水大师那边的动静就起来了。
大殷信佛者十有三四,宏观上看,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