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清凉殿。
“这个胆大包天的逆子,反了天啦……”
这次刘彻虽未失仪咆哮,但任谁都听得出刘彻唇齿之间压抑着怎样的怒火。
而且这怒火还并非此前的狂怒、暴怒、盛怒,而是震怒。
同样都是怒,每一种怒所代表的内心状态却有着本质的差别,尤其在刘彻这里,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苏文心里清楚,刘彻最高等级的怒,便是震怒。
重点便是这个“震”字,功高震主、轰天震地的“震”,这个字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唯有用在天子身上便是大事!
而作为向刘彻禀报消息的人,苏文心里也清楚刘彻此刻震怒的原因。
卫青率领建章骑出发前往河间国已有二十余天,如今虽尚未收到河间国方面与卫青的正式奏报,但一部分消息已经通过民间渠道传到了长安。
这次刘据做的事情的确有些过头。
谁能想到他此前在那封奏疏中请求刘彻下诏将河间国除国,要求刘彻委派新的地方官员前去接任的事,居然是认真的!
河间王刘授竟真的已经畏罪自尽,河间国的地方官员竟也真被刘据诛杀了大半,就连年过七十的海内大儒贯长卿和王定也已经死于非命……甚至有几个河间国的世家望族已经扔下了河间国的祖产,一路赶着马车跑到了长安来告御状,状告刘据在河间国滥杀无辜!
同时,也有人一路带来了刘据最新获得的诨号——戾太子?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刘据做这些事情完全是独断专行,没有任何请示,没有任何讯号,该不该他一個太子去做的决定,他居然全都做了,而且做的很绝,不留任何余地……
这是赤果果的僭越,是刘彻最忌讳的事情。
所以……
苏文在向刘彻禀报这些事情之前,便已经请求刘彻屏退了所有的近侍和期门武士,并且干脆就是跪着禀报的。
他倒不是怕刘彻迁怒那些近侍和期门武士。
只是设身处地的为刘彻着想,免得在这些人面前失仪。
这么做其实对刘据亦有些许好处,越少人看到刘彻失仪震怒,刘彻回头收拾刘据的时候,便越不至于被架的太高……
同时在得知这些消息的同时,苏文也为自己之前的选择感到万分庆幸。
幸好他现在与刘据已经建立了一些友谊,而不是水火不容的敌对关系。
否则单凭刘据在河间国做的这些事,他真心不得不担心,他若是有一天将刘据惹恼了,刘据会不会直接在未央宫内、甚至在刘彻面前直接在他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
而且苏文有理由相信。
经过这件事,不论结果如何,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有人敢公然站出来与刘据为敌、甚至连棋子都未必敢当了吧?
因为他是戾太子,戾气的戾。
一旦有人逼急了他,什么天子、什么汉律、什么名声、什么影响……他竟可以统统不管不顾,先将事情做绝了再论其他。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刘据最起码得算是个愣的。
这世上又有几个不要命的,光是愣就已经足以让他傲视群雄了,何况他还是个一人之下的太子,两者加持岂不无敌?
良久之后。
刘彻的胸腔依旧剧烈起伏,声音也变得更加压抑:
“苏文,命人去催,每日一催,让卫青即刻将刘据给朕带回来,这回朕要好好领教一下这个戾太子的威风。”
“诺!”
苏文身子一颤,赶忙起身前去传令。
刘彻也将刘据称作戾太子,可见刘据这回是真踩着了红线……苏文仿佛看到,博望苑上空已经悄然浮现出了一个大大“危”字。
……
卫青与建章骑到来的时候,刘据已经将整个河间国炮制了个差不多。
因此只又稍微收了一下尾,三日之后,巡游队伍便跟着卫青踏上了回京复命的归途。
至于失去了大半官员的河间国。
卫青则暂时留下了一部分建章骑将领代为接管,等待刘彻选好了新的官员前来接任,在这之前,这些人就算不善治理地方,短期内也足以维持稳定。
而在这三日内,还出了一件小事:
本来刘据打算带回长安给刘彻亲自处置的郭玄子,忽然贿赂公孙敬声要来了文房之物,留下一封供状之后,当夜竟直接服毒自尽了。
那供状刘据根本没来得及看,卫青就命人装入竹筒封了起来,插上鸡毛送往长安了。
刘据倒不在意供状中写了什么。
反正郭玄子的欺君之罪已是证据确凿,刺杀之事也脱不了干系,何况有卫青把关,如果供状中有什么不利他的内容,卫青应该也不可能这么心安理得封装起来带回去的呈给刘彻。
他在意的是,河间国恐怕还有尚未暴露的坏人!
毕竟郭玄子被关押之前可是搜过身的,身上根本不可能携带鸩毒,因此不难推断,这毒物八成是最近才有人偷偷给她送进去的。
可是询问过公孙敬声之后,刘据又完全没有了头绪。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