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城府拢共就巴掌大点的地儿,谁家有个三长两短,很快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方乘煦停妻再娶的风言风语,也如一阵龙卷风一般,刮过阜城的大街小巷。
很多人都知道,方家有个亲戚住在方宅养胎,这位亲戚的身份,自然就成了众人猜疑的对象。
几位乡绅家的千金聚在一起,忍不住对着方鸢出言嘲讽试探。
小姑娘家说话没有个轻重,不藏着掖着,难免不中听。一来二去,方鸢气不过,就动起手来。
她好歹也是出身武将世家,虽说没有在马步拳脚之上下功夫,但也强过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一通厮打下来,抓花了一个小姑娘的脸,还踢疼了一人的肚子,蜷缩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一堆人扯着方鸢的袖子,浩浩荡荡地去方家找方老太太算账。
方老太太也是蛮不讲理的主儿,面对着一群人的兴师问罪,非但没有丝毫理亏,还先发制人。
“好几个人合起来欺负我家方鸢,倒是还恶人先告状,找我讨说法,今儿若非我家方鸢懂些拳脚功夫,还不知道受多大欺负。”
“是你女儿先动手打的人!”
方鸢委屈诉苦:“她们嚼我大哥的舌头,说我大哥忘恩负义,见异思迁,是陈世美!”
对方也毫不相让:“孩子们说得有错吗?野孩子都藏着掖着生了,立即逼着正妻下堂,这是正经人家能干出来的缺德事儿?今儿把我家孩子伤成这样,要么赔礼道歉,要么见官!”
方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
“简直欺人太甚,以为我方家人好欺负是不?我们乘煦马上就要当将军了!即将进门的新妇乃是威武大将军府上千金嫡女。
日后谁若是背后乱嚼舌头,我们乡里乡亲的倒是好说话,万一佟将军知道了……”
话里的要挟之意很明显。
闹腾着要算账的几人顿时偃旗息鼓,难怪方家迫不及待地休了原配儿媳,原来竟然是攀上了手握重权的将军府!
轻咳一声,讪讪地道:
“我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方鸢打人这是事实,姑娘家家的这样蛮不讲理,还又粗鲁,传扬出去,总是不好听吧。”
这话直接戳中方老太太心窝子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方鸢已经及笄,正在议嫁,这个时候声名不能有污点。
“不就是要钱吗?人是我们打的,药费我们出就是。”
一番唇枪舌战,方老太太不情不愿地应下来,给几位挨打的姑娘,一共赔五百两银子。
“银子在我儿子手里,等他一会儿回来,派人给你们送去。”
有人质疑:“这是推脱之词吧?我怎么听说,你们方家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以前全都是靠前儿媳娘家贴补过活呢。”
方鸢嘴硬:“胡说八道!区区五百两银子而已,还不够我新嫂嫂买一盒脂粉的。”
“既然如此,那就现在拿银子,我们就在这里等,别想一句话就打发了我们。”
一群人从下午等到天色傍黑,方乘煦还没有回来。
于是全都不耐烦,各种难听的讥讽话都说出来了。
堂堂方家,竟然就连五百两现银都拿不出来,可见有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方老太太好脸面,手里分文没有,只能去求佟昭儿。
佟昭儿记恨她昨日对自己女儿的薄情与吝啬,如今轮到她的女儿出事,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
一口回绝道:“我因为方乘煦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将军府,哪里来的银子给你用?方家就连这点银子都要朝着别人伸手了吗?”
方老太太心里怒火腾腾地冒,并未发作:“我只是临时借用,一会儿乘煦回来,如数还给你。”
“呵呵,你但凡给我女儿留一粒丸药,这五百两银子,我也眉尖不皱一下。”
这话令方老太太一噎,知道她记恨自己昨日的话,扭脸就走。
可出了倚香园,方老太太又犯难,自己若是就连这五百两银子都拿不出,在阜城,方家就真的名誉扫地了。
一咬牙,去了良姜院子,期期艾艾地将来意说了。
于妈在一旁,气得呼哧呼哧喘气,这方家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怎么就好意思登门伸手?
良姜却是一脸平静,望着方老太太:“银子我自然是有的,可是你方家欠我那几千两还没有着落呢,旧账不清,再添新账,我哪有那么傻?”
“乘煦进京一直没回来,那群人等得着急,非要拉着方鸢去见官呢,那她的名誉岂不就毁了。
你借我这五百两,一会儿乘煦回来,就如数奉还。”
“可假如还不上呢?我听说,你可是将方家的产业几乎都抵押上了。”
“怎么可能还不上?”方老太太胸有成竹:“再不济,我方家还有这一片宅子,还你的账绰绰有余。”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后从子,你说的话管用?”
“房契在谁的手里谁说话管用。”
“空口无凭,请恕我信不过。”良姜轻描淡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