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三日——
背着把长剑,牵着只呆弟弟的胖丫头,总能从各种出其不意的地方钻出来,
仰着小胖脸笑呵呵地喊“爹爹”。
傅应绝无言以对。
到了第三日的夜里,他一扯开帐子,外头就已经站了两只小孩儿,一只撒欢一样兴冲冲地,一只是块小木头
傅应绝:
他放下帘子,而后闭眼,又不信邪地掀开——
“爹爹!”
小狗狗似的女娃娃还在,她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立马扑他怀里,却又克制地停下,只亮着小狗眼看他。
傅应绝:。
沉沉吐出口气,他道:“今日不接小客,回你家去。”
于是帘子又无情地在傅锦梨眼前落下。
“爹爹?”傅锦梨脸上的笑都没收干净,圆溜溜的眼睛却已经随着那帘子一起垂落。
她茫然,听见里头逐渐远去的脚步,小孩儿这下哪儿还有什么笑,只剩下无尽的慌乱。
“爹爹,爹爹。”她小声的喊。
小龙是敏锐的,她撒泼打滚粘了傅应绝好几日,每每遇到,傅应绝都会有意撤开,似是不愿与她接触。
傅锦梨慌起来,“爹爹,不要,不要梨子吗?”
里边没人回。
傅锦梨小肩膀立时慢慢地垮了下来,她一双漆黑得泛蓝的眼中满是不解,她问傅弟弟:”小梨子不乖,爹爹不要吗?”
她每天找爹爹,爹爹不开心吗?
可是
小龙控制不住,小龙只会想一直跟着爹爹。
“不哭,不,哭,姐姐,弟弟,不哭。”傅锦梨的情绪感染了小木头,他呆滞的眼中总算有了涟漪。
是一抹明晃晃的慌乱。
两颗软乎的团子,开开心心来,现在在外头难过得都要哭出来。
傅锦梨又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依旧没等到傅应绝,她这才似是认清了现实——爹爹是爹爹,可是爹爹不喜欢小梨子了。
又不要梨子了爹爹。
她牵着傅弟弟的小手紧了又紧,眼中盛满了难过。
可是她没有掉眼泪,只是带着哭腔道,“怎么办呐,小龙笨蛋,没有人会喜欢呀”
小龙是笨蛋,怎么讨爹爹喜欢啊。
话才刚落,就有一道仓促的脚步到了近前,而后帘子被“刺啦”一下扯开!
傅锦梨只感觉身子一轻,
——她被人抱了起来。
傅应绝脸色难看至极,动作却出奇地轻柔,他将傅锦梨的小脑袋按在肩颈处。
牙缝咬着,恶狠狠地:“认了,本殿认了,祖宗,别折腾我了。”
他声音甚至有示弱告饶之意。
天知道,在听见那句不要她的时候,傅应绝难受得恨不得去死,缓了许久都没缓过来。
只有个声音在心底盘旋,一遍又一遍,重复那几个字,哀求又绝望:爹爹骗人的。
————
过了那一夜,傅锦梨生活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她依旧住在她的小帐中,可夜里却会自觉地转移阵地,她依旧会每日去堵傅应绝,可跟以往不同了,傅应绝不会躲,只会僵着手将人抱起来。
一如今日,
九殿下一把提溜着乱七八糟的胖丫头,将人拎到一旁去,燥道,“你一穷二白,哪儿来的钱收买人心。”
不然他踪迹为何日日都暴露得彻底。
傅锦梨却乐呵摇头,“对!一穷二白,米有钱钱呐梨子,梨子穷光蛋!”
周意然在两人身后,看着那憋闷得拳头都硬了的九殿下跟一和爹爹接触就乐得找不着北的傅锦梨,
他微侧身,反而向一边神游一样的傅弟弟招了招手,
“过来。”
傅弟弟歪头,努力理解了他的意思,而后迟钝地迈开腿,直挺挺地杵在了他身边。
说过来就过来,并且挨得很近,软乎乎的小身子贴紧周意然,没有一丝距离。
——跟他姐姐学的。
周意然手一顿,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没说话。
傅弟弟感受着头上似有似无的触碰,
周意然的手很大,能盖住一整个头颅,也很暖,能驱散周身的寒气,带着包容与宽厚的气息。
傅弟弟愣愣地抬头,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一声响亮的——“爹”,就叫出了口。
呆愣呆愣地,像小榆木疙瘩,除了叫姐,就是叫爹。
周意然哑然,屈指,轻敲了小榆木脑袋,“别叫你亲爹听见。”
傅应绝如今是一个很含糊的态度,他嘴硬得很,一点不松口那俩崽子是他的,可周意然知晓九殿下的帐中夜夜都热闹。
临近天亮了,不可一世的九殿下才会偷鸡摸狗地把两个呼呼大睡的小孩儿送回去,粉饰太平,故作正经。
装模做样地,可一见着那孩子,他几乎是上赶在伸手就抱。
——也是难为他一张臭脸装得辛苦了。
“过两日便离开吧。”周意然又缓慢道,拍拍傅弟弟的脑袋:“此地苦寒,似是不适合你们姐弟的。”
“爹?”
“嗯,你爹也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