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
傅应绝掸灰一般,神情淡淡地抖挥动衣袖,也就是这么巧,那将要落入傅锦梨手中的衣袖角就溜走了。
傅锦梨懵着脸,但还是举着小手追了两下。
可不知那衣裳今日是同她作对还是怎地,每每要拽住,都会自然而然地溜走。
傅锦梨愣,小手落空,在空气中抓了几下,“爹爹?”
爹爹这时好似才看见她。
故作惊讶,“哟,你小人家来这儿了。“
傅锦梨重重点头,“嗯嗯!小梨子来~”
边说边将小手递出去,“爹爹,我要——”
要牵一牵。
“今日过得倒挺快,也是时候该用膳了。”
他像是没听见傅锦梨的话,自顾低语了这么一句,又晃悠悠地回身进殿。
傅锦梨小手保持着伸出去的动作,歪了脑袋。
鹿眸无辜地望着傅应绝跨进殿门,奶声自语,尾音上勾。
“爹爹?”
呆瓜困惑。
爹爹听不见,爹爹脚步顿一下都不曾。
不过傅应绝时常这样,有时候逗她都能将自己逗冒火。
所以傅锦梨也不多想,又乐呵呵地追着他进去。
————
季楚不光见了傅应绝,也去了太傅府见了月弯弯跟丁雅言。
三日后,落安看着月弯弯那已经空掉的座位,一点都不意外。
耳边是太傅府小厮圆滑地同他说早准备好的说辞。
“还望少傅勿怪,弯弯小姐身子不适,离了家去庄子上养病。”
落安颔首,“劳烦你告知了。”
小厮退下后,落安望向那位置,竟有些出神。
那小和尚,这般心急,想来是看出些什么。
不过无碍了。
白堕有几分本事,月弯弯又是龙侍,天资不凡,多学些也是好的。
只是
“我有这般吓人?”落安无辜眨眼。
好似学里几个小笨瓜都怕他,就连傅锦梨有时都不太敢造次,只会委委屈屈地用那双大眼睛瞧着自己不说话。
想起来就有些好笑。
落安左手执书再看,右手手掌大半都笼在袖中,只有如葱根的手指前截搭在案边,拇指往下。
没什么规律地缓慢敲按着。
看似毫无章法,只是四根手指都略过一遍之后,落安手一停——
不知是感知到了什么。
眼皮略掀,但视线并未从书上挪开。
因为学里少了个孩子,大家不舍,情绪也不高涨,就连傅锦梨都是蔫巴地。
他们不舍,月弯弯自然也是一样。
她跟着白堕,不过是带了点行李,驾着辆马车就往皇城外去。
一路驶过,天色也渐晚。
白堕野惯了,常常风餐露宿,现在带着个小丫头自然不能再跟从前一样。
只是万事头一遭,难免出错。
因为算错了脚程,天黑透还没到歇脚处,只得将马车停在了野外。
月明星稀,夏蝉鸣噪。
白堕擦擦汗,见此地还算空旷,生个火堆将就一晚也是可以的。
便向后掀开马车帘。
“弯弯,今夜先委屈你,天一亮,咱们快些走准能到临城。”
月弯弯缩着在车内,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白堕当她奔波劳累睡着了,可喊了好几下,都不见她有反应。
“弯弯?”白堕一慌。
放下马绳,要钻进去查看情况。
正这时——
忽起一阵凉风,林间走石落叶滚动,簌簌作响。
本是燥热的年月,那阵风落在白堕皮肤上,冰得刺骨,顺着往肌底下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白堕反手将马车帘子放下,没再进去。
而是警惕地缓慢地下了车,一边注意着四周动向,一边从车架上取下防身的匕首。
风愈发大了,吹得他衣衫乱飞。
天上的黑云被风吹着遮住了明月,倾洒下的光就暗黯淡几分。
原本尚可视物的林间墨色更重,在夜晚里,空荡荡有隐匿着骇人的危机。
极不对劲。
白堕努力瞪大了眼,紧紧盯住对面深渊一般的山林。
视线可及之处,黑得滴墨。
好像地府的黑夜尽头,不知里边会不会忽然钻出地狱恶犬将人撕咬成渣。
忽然——
有一抹白色从那尽头走了出来。
脚步极慢,模糊着看不清是什么,天地近黑,唯他独白。
在黑夜中格外惹眼。
一步一步,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