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亡齿寒的故事这些老百姓许是没听说过。
但朱五六很是明白,他的眼神看向周欢,知道这里头只有她和自己是一样一样明白的。
在说了眼下发生的事情,又预测了一波今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后,全体村民,没法再继续淡定。
尤其是没和他们一起经历过大雪天逃难,衣食住行都稀碎的日子的人们,此时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
扭头晃脑的议论了起来。
到底是应该屯粮还是应该交粮。
屯粮要屯多少,交粮要交多少。
朱五六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孙里长看不下去也敲了敲拐杖,两面一起管,这学堂里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朱五六咳嗽两声,眼神像一把把尖刀,抵着气息说道:“我知道咱们大家伙心疼,江浙那么严重的局面,也是咱们全都没有意料到的。
谁也不会想那边的事态会这么严峻。
我知道,这么说起来,你们都啥感觉,要是我们家小满不在那头,我们家也不带有多大感觉的。
人被淮河水一冲,说没就没。
听着挺惨吧,可是离咱十万八千里,又不是咱家实在亲戚,还要让咱们救济。
可你们大家伙也想想,咱们就好比是邻居,我家有困难了你不帮帮我,那你家有一天招灾了,我又凭啥帮你啊。
将心比心,是不是这个道理。
现在咱们也不说那些道德层面的,咱们就说涉及到咱们自己的。
我最初的设想是咱们建个地窖,多建几处,把粮食分散开,这样吃的时候不会太招人眼。
但是这个计划是建立在别的县城的人依旧有粮食,能吃的起饭的基础上。
咱们试想一下,要是别的地方没有粮食了,会不会出暴民?
要是出暴民了闹到了咱们村里,会不会对咱们村的人构成威胁。
那时候就不是能不能吃口饭的关系了,那时候人一饿,很是会玩命。
这一点我们逃难过的深有感触。”
“那也不兴都送人那,咱们今后吃啥喝啥,咱们也会变成暴民。”
李老二听着都要哭了,本以为日子越来越好了,有钱了,有名气了,还马上要和皇上牵上线了。
没想到后半生的人生路上竟然还有这么一道坎。
朱五六说道:“老哥别急,听我说完的。
咱们指定不能把这些粮食都给人,咱们每家每户留下够明年一年吃的,咱们且忍忍,把家里屯的米都送出去,至于从外面买的那些,精米留下,其他的也都送出去。”
精米送出去那是纯给自己找事儿。
他们可是吃救济粮的,就算是富裕了,人家也会怀疑,一时间哪凑来的这么多精米啊。
那时候他们也不能说是一个村得了吧,数量太大了。
说是他们早有预料,有先见之明去把别的村的米贱买了,那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所以呀,地窖还是得挖。
时不我待,今晚就得开始。
“晚上能看见啥呀,摸黑干再掉下去。”
“是啊,小朱啊,你让俺们回家先数数粮食,明天咱再干。”
这一次,朱五六的态度很坚决。
熟悉他的村民都知道,朱五六这个人很好说话,但一旦认定了必须干,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到了时不我待的地步。
这还说啥了,村里能上的都上吧。
女人们举火把,男人们开始在学堂下面挖沟。
夜深人静才是干坏事的最好时机。
等到大白天,那不是明白的告诉外面人,他们这是存粮食呢吗。
孙大壮一铁锹一铁锹的挖,大热天的,到了晚上也不见凉快,好容易吹过来的几道风也被窗户挡的死死的。
干脆,孩子们也别闲着了。
三两个一组,都来把四面的窗户纸扒掉。
娃娃们不舍得捅破,这撕下来以后还再糊点别地方,这里头全是当初花出去的银子,坚决不能浪费。
孙小宝踩着孙狗蛋子,一边撕一边喊:“爹,你慢点下,慢点下。”
小小的人儿在窗户上就一道儿影。
看不家摸不着,光听声。
可里头的人干的起劲,主要也是必须得快点干。
人手就这么多,干完了这头还得去别处继续挖沟。
朱五六说了这叫狡兔三窟,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意思就是这么做是最安全的。
另一边,孙佩芳从家里扛出了半袋子绿豆,也是进城的时候买的,他们这伙人来的时候啥也没有,眼下又不到季节,所以啥都得靠买。
道边上起锅烧水,煮绿豆汤。
一人一碗,专门给辛苦的男人们解解暑。
“诶?那句话咋说的来着?”
孙佩芳怼了怼周欢,周欢盛汤的手一抖,差点撒出去一勺,给她心疼的上前就嗦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