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越来越模糊。
他睁大眼睛,眼白满是红血丝,想再看看故人昔日的模样。
却只能看见一道始终背对着他的清瘦身影,用尽全力撑起身,腰背笔直挺立,不曾回头。
——院长一定在怪我,怪我眼瞎,没有早点认出他。
怪我犯蠢,争夺他的院长权限,害他失去力量,没能继续压制住S级污染,差点将其放跑,酿成大祸。
李主任得出结论。
痛悔的情绪犹如刀子般刮进咽喉,痛到彻骨。他最终遗憾地闭上眼。
谢叙白接住老人倒下的身体,对裴玉衡道:“那我先将李主任送去急诊部,您小心。”
裴玉衡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吞咽回去,一个字简简单单,仿佛掺着冰渣:“滚。”
青年应声。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挲声响起,谢叙白架起了老人。
紧跟着传开一阵急躁的脚步声。
塌哒塌哒……
空旷森冷的地下基地,那道脚步声是唯一带着鲜活气息的声音。
它冲向走廊尽头的出口,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淹没在刺耳高亢的警铃声里。
“人都跑远了,还竖着耳朵认真听呢,一群小垃圾罢了,难道还指望他们来帮你?”嘲弄的笑声响起。
裴玉衡不过恍惚了一瞬,就让傅倧找到漏洞。
傅倧笑道:“我说,被他们发现身份互换,你是不是还有一丝高兴?”
它装腔作势,表演起裴玉衡此时的心态:“啊!战战兢兢二十多年,裴玉衡的长相和名字终于重见天日,我终于不用再顶着傅倧这副令人作呕的皮——”
噗呲。
没等它说完,裴玉衡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刀子,扎进它喋喋不休的嘴里。
鲜血四溅,讥讽的话语戛然而止,变成痛苦的惨叫:“啊啊啊啊!”
裴玉衡脸颊沾着一块黏稠的血液,但他面不改色,冷冰冰地挑起嘴唇:“‘令人作呕’,精准的形容词,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肉山痛得颤抖,怒火攻心,濒临爆发的边缘。
可随即它又安静下来,皮肉外翻,滚出一颗眼珠子,直勾勾地凝视着裴玉衡。
那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眯起,弯起愉悦的弧度。
任谁都能看出来,它好像在期盼着什么。
裴玉衡面上不为所动,掀起眼皮,又是一刀子捅过去。
肉山再次痛叫。
可不到一秒的时间,又一颗眼珠子翻出来。不加掩饰的恶意宛如淬毒的尖刀,将裴玉衡从头剖到尾。
裴玉衡再次提起刀子,一下下地扎过去。
他扎得极快,但眼球繁殖得更快。
最开始只有一颗,没等他扎下去,又出现第二颗,不过呼吸的功夫,又钻出来第三颗。
简直……没完没了。
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眼白上遍布猩红的毛细血管,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裴玉衡徒劳无功的反抗。
终于,裴玉衡的手速越来越慢,脱力般瘫软下去。
“咕。”
裴玉衡喉结一滚。
在这恶心腥臭的环境下,他饿了。
他在对眼前的肉山产生食欲。
意识到这点,裴玉衡眼中划过一抹浓郁的自厌,胃酸翻涌,想吐的欲望一阵接一阵。
谁能想到,第一医院的院长,异化后的本貌竟然是食尸鬼。
让人恶心嫌弃的腐肉烂肉,对他的身体而言,是顶级的美味。
傅倧趁机挖苦:“吃了几十年,居然还没习惯?”
不等裴玉衡回话,他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劝你早点习惯,一辈子那么长,你可是要吃到死。”
像毒蛇吐出阴冷的红信,嘶嘶嘶,发出恶毒的诅咒。
听完这句话,裴玉衡还是没忍住,腰背折下去,吐得撕心裂肺。
“呕,咳咳,咳咳咳!”
空荡荡的房间并不安静,警铃声大作,嘹亮刺耳,扰动着疲乏的神经。
检测器的表盘,79%的数字闪个不停,像短路的电视屏幕,并没有因为傅倧被制服而消停。
危机还未解除。
裴玉衡再次举起刀。
看到他这个动作,眼珠子们似乎更加兴奋,在肉山中滑腻地翻滚着,发出噗呲噗呲的水声,让人发自内心感到不适。
谢叙白将李主任交给留守在外的警卫人员,加速赶回来。
结果一个照面,他看见裴玉衡在肉山上切下一块肉,正对着,颤颤巍巍地张开嘴。
被切下的血肉活性十足,表面展开触须,虫子般扭个不停。
浓郁阴湿的腥臭味充斥室内。
裴玉衡的舌头被触须挑逗地摸了一下,瞬间双眼一睁,恶心得反射性作呕。
“呕——!”
他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只有血水和酸水。青紫色的血管用力鼓胀,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肉山登时兴奋到激颤!
无数根触须延生出去,形成大片浓黑色的阴影,潮水般蔓延至天花板。
“快一点,快一点,吃啊,吃啊!”
裴玉衡迟滞地动了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