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最问完医生情况,整个人郁郁,轻声开口,“把她升到最好的病房。”
“那位江先生早就都弄好了。”
一整天,祝平安一滴水都没喝。
江肆风更是半粒米没沾。
沈最在旁边干着急,在廊道里走来走去。
白炽灯打下的光,冷淡让人窒息,身后的窗户口打进来的阳光如金子般铺了一地。
白色被子底下单薄的小人儿转过身,晃了晃那双温暖的大手,“你先出去会儿,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行吗?”
她眼底晕着水光,杏眼红肿着,衬的皮肤苍白像是一块易碎的娃娃,可怜巴巴的拉着人手指。
江肆风喉结滚动,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来一声好。
好半天,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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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硬朗的身影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角一边都是红的。
隔着一道墙,耳边满是偷偷的抽噎声。
江肆风低下头,眼角洇出了泪,坠下来没入笔直的西装裤里。
手臂抖着,这么多年,江肆风什么时候流过眼泪。
被人打了,被污蔑了,大不了打回去。眼泪对于他的人生来说,是个稀罕物。
只是现在,他捂住眼睛,指缝里却渗出泪来。
沈最拍拍他肩膀,手指越发用力,“好好照顾小满。”
“别自己先垮了,吃一点吧。”
江肆风放下手臂,抬起头凝着天花板,下颚线打出冰冷的侧影,“我好心疼她。”
酸涩的语气,听的宋清梨又哭了,躲在门口偷偷往里看。
到晚上的时候,江肆风站起身的时候,太久没吃饭踉跄了一步,差点栽到床角。
祝平安慌忙直起身,眼睛红红的,快速的抱住他腰。
他唇线绷的笔直,揉了揉她发丝,“我没事。”
她看着他手腕边被磕出来的红痕,低头抿着唇,好半天才拉了拉他的衬衫衣角,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长椅上,天上只有零落的几颗星星。
江肆风把她碗里的香菜都挑出来,低眉神色温和,又把碗里的牛肉都夹给她,“多吃点,饿死了吧。”
祝平安摇摇头,又夹给他,小口小口的吃着面条。
初中那会,祝烟安已经很忙了,晚上常给她煮面吃。
面都是不一样的。西红柿鸡蛋面,香辣牛肉荞麦面……
祝烟安的身影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祝平安就搬了个小凳子在边上写作业。
祝平安翻着面条,无论如何都吃不出曾经的味道,面底下压了一颗卤蛋。
她吃着吃着,泪水砸进碗里面。
年年过年,他都要煮茶叶蛋。
年年,都煮的齁咸。
江肆风放下筷子和餐盒,蹲到她身前,把人圈进怀里,宽大的怀抱把她的泪一点点擦干,
“你看天上星星,多亮啊。”
“哥指不定变成哪颗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小满呢。”
祝平安把头埋在他肩上,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滚烫灼人,一颗颗都砸进了他的心里,烫出疤痕。
她哽咽着嗯了一声,把人抱的很紧。
至此,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有血缘的亲人,也离开了她。
祝平安趴在他肩上,把他肩头打湿成一片,抽噎着一个字一个字说,
“阿肆,我……我只剩下你了。”
江肆风眼底泛起一层雾,松开她,滚烫的指尖把她脸上有些凌乱的发丝抹开,
语气格外坚定,“那我一辈子陪着你。”
他伸手,勾住她小拇指,幼稚又真诚,“永远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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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段时间,祝平安去扫墓。
穿着厚厚的白色棉服,她又瘦了,去年的棉服穿在身上都显大。
手里捧着菊花,大雨滂沱。
江肆风给她撑了把黑伞,肩膀湿了一片。
雨滴砸着黑色墓碑上的字,“烈士祝烟安之墓”,在最下方汇聚成汩汩流水。
祝平安没敢在哥哥的墓碑前哭,怕哥哥看到了干着急又没办法。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跪在了墓前。
牛仔裤一瞬间被雨打湿,江肆风也跟着跪下来。
祝平安缓了口气,声音被淹没在逐渐变大的雨声里,
“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好自己。”
“再也不挑食了,饭也会多吃的。”
“你要是……要是变成了哪颗星星,也要多穿衣服,夜空肯定也蛮冷的吧。”
“……”
她一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站起身的时候都没了力气,还是江肆风抱着她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