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来晚了,侯爷于昨天凌晨去了。
那日凌晨,一名亲卫突破重围把消息带了进来,说郡主正领兵前来救援父兄,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等等。
然而,听到这话,侯爷欣慰一笑,长叹之后便阖了眼。
看着枯瘦如柴躺在榻上的父亲,无论如何兄妹俩如何叫唤,再也没能睁开双眼冲他们慈蔼一笑,再也听不到父亲夸他们一句做得好。
还是来得太迟了,兄妹俩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雷文忠等一行前来接任的将领们匆匆赶来,听到两人的哭泣声,尤其是看到那位“八皇子”也在伏榻痛哭,微感愕然。
但此刻无法深究,定远侯走了,一代名将就此陨落。诸将黯然神伤,齐唰唰地跪下送他最后一程。
……
由于敌军只是退兵百里,晋西仍处于危险之中。虽有雷文忠等武将接任,但想安安稳稳地把定远侯送回京城,仍有一定难度。
为确保父亲遗体的万无一失,北月兄妹与众家将商议,等大齐兵马彻底退出边境再启程。
还有北月礼,他擅离驻地,本该军法处置的。
但圣旨未下,雷文忠念他父丧在身,不予拘禁,放他自由置办定远侯的后事。
至于那位八皇子,这些天,营里诸将包括袁雄已知道她并非皇子,亦非公主,而是安平郡主。因她当众拿出一份旨意,上边有太子对她身份一事的解释。
盖有帝印,证明此事陛下也知情。
唯有解释清楚,顶着皇子、公主名号的她才能正大光明地换上孝服。在诸将眼里,虎父无犬女,有女如此,相信定远侯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
接下来的几天,又下雪了,而且越下越大。
三哥在外边准备护送父亲灵柩归朝事宜,游长庚与洛雁等人在清点亲兵的伤亡人数。莲裳、芝兰和小厮北临都没了,三人平日里多半留在内宅,鲜少参与打斗。
实战经验少,上了战场难免是九死一生。
值得庆幸的是,亲兵们参与清理战场时,把同袍们残缺不全的骸骨一一捡了回来。把每个人的骸骨运送回乡是不可能的,只能集中焚烧,将其遗物送归家人。
这是侯府亲兵的待遇,普通士兵仅是登记名册,等将来朝廷对其家属发放抚恤,仅此而已。
侯府亲兵和侍卫还有一个待遇,登记在册,随主公一同葬于墓陵。
小时候,父亲告诉过她,能葬入北月王陵的亲随,可佑其后代子孙香火不断,顺遂平安。
现在没有王陵了,亲卫们仍沿袭古老的习俗,以记册入陵为荣。
莲裳、芝兰和北临跟随她多年,突然没了,说不心疼是假的,可她只能习惯。她的星卫在此一役,死的死,走的走。她让走的,死遁,对外宣称他们死了。
大齐国君曾扬言欲在阵前辱她父亲的遗体,那些鼠辈,父亲生前他们大气不敢喘,父亲死后他们倒猖狂起来了。
身为国君,胡言乱语是要付出代价的。
做这一切的时候曲汀兰并不在场,她在反包抄鲁国公那三路兵马时受伤不轻,在后方包扎痛得哇哇乱叫。
大战之前,她被派到后方押送粮草捡回一命。
曲汀兰不会无缘无故从军,在西山相遇,她的眼里没有半分激动和欣喜。可见她非自愿,而曲广平也不像那种指望女儿立军功换取家人一世尊荣的父亲。
除非迫不得已。
元昭一身素白的孝服,伫于内室门口的廊下看着白雪纷扬。按理,鲁国公的粮草被她派人烧了一半,又逢冬雪侵袭,数万大军如何熬得过这漫长的冬月?
退兵是板上钉钉的事,早晚而已。
“郡主,朱寿带到。”季五带着一个人进来。
元昭闻声望来,目光清冷的瞅着伏首在雪地里的中年男子,缓声问:
“你可有事要向我交代?”
父亲出征之前,季五叔便提醒过她父亲的寿数不远了。倘若父亲是寿终正寝,她坦然接受。可事实并非如此,父亲是在阵前吐血!寿尽要吐血的吗?!
她非医官,不代表她愚昧无知!父亲的死必有蹊跷。
“有!”朱寿颤声道。
“上前说话。”
倘若他说没有,就让他在那儿跪个一时半刻以作惩戒。连她都看出有问题,身为毒圣之徒的他居然看不出来?
“谢郡主!”
朱寿沮丧地起身,来到廊下,接过季五递来的一盏热茶暖和暖和心神才道:
“郡主,草民给侯爷详细诊治过,他身上内外无伤,虽寿元不多,却远不至于到气血衰竭的地步……”
从季五的描述和侯爷身体的症状来看,他是骤然心脉严重受损,断绝生机。若是自然寿终,有三颗护心丸足以撑到今天见儿女最后一面。
让朱寿骇然的是,即使他使出浑身解数,依旧无法阻止侯爷体内那源源外泄的精气神。
“草民从未见过此等症状,本想修书一封让儿女来救治,可惜出不去……”朱寿伤心欲绝,他信誓旦旦能保护侯爷不受暗算,却连侯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直到昨日凌晨,侯爷突然回光返照,抓住草民的手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