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妙吟点头称是:“昨夜咱们堂的网眼报说夜半时分,后花园大乱,但昨夜前厅贵女众多,网眼只授命在前厅暗中保护众贵女,故而并未亲眼所见后花园发生之事, 只听闻确有人翻墙而入,欲劫持西川郡主,幸武侍姬舍身相护,西川郡主这才保住性命。”
落月道:“翻墙之人便是罗刹妖?!传出这消息的内卫是何底细?”
妙吟摇头:“只确定是当值的忠勇王府网眼,应是我西营同伴,因见着罗刹妖掳掠于氏小千金,一路跟随,这才发现罗刹妖竟同西川王府有牵连。”
落月:“去查其底细,我要当面问他详情。”
妙吟一一领命。
这时甘棠归来,听了二人所议,冷笑道:“依卑职看,那西川王脱不了干系,他恐事迹败露,便栽赃我内卫,贼喊捉贼,定是罗刹妖无疑。”
“确有可能,可是理由呢?”落月摇头道:“三圣回銮后,对先元德爷的旧臣、还有旧宗家本就猜忌,西川王自少年禅位以来,历太祖爷,元德爷至今,一直勤勉谨慎,为何忽然间大肆行凶,还把这悖逆人伦的血腥罪证生生落在咱们内卫手中?”
落月暗想,也许刀断水早就发现旧宗家与此案有牵连,如此看来,这倒有点意思。
甘棠道:“幸许是西川王爷大意了,故而便给同伴发现了呢。”
落月思忖片刻,轻摇头道:“西川王爷一心向道,是贵族圈子
里有名的素丸子,从不涉猎烟花之所,不好对付,又是旧宗家,让龙胆他们先跟进,我们只从这傀儡上着手吧。”
落月对甘棠道:“去把咱们重火堂暗中搜罗到的所有关于罗刹妖的卷宗立时调过来。
甘棠抿嘴一笑:“师姐放心,卑职已放了信鸦,这个时辰想是送来了。”
落月血红的丹蔻点了一下甘棠的额头:“你个鬼灵精,早算准我会办理此案吧,还不快去取来。”
甘棠吃吃笑着受了毛栗子,反身出去了。
落月细看东玉的描画,暗忖:这木偶那么大,面目栩栩如生,看着邪性,倒像是川中那一派的。
落月便对妙吟问道:“最近永华坊来了个叫叶瑞祥的傀儡戏班,火遍京城,那班主姓叶,我记得他递过名贴和礼物,像是蜀中出身,亦是操大傀儡的。”
妙吟笑道:“正是,妈妈嫌他孝敬的东西不值钱,傀儡戏又粗鄙,糟蹋咱们柔庭,故而一直没松口,他倒心诚,日日送名贴和礼物前来求见呢。“
落月轻笑,点头道:“就说有客人想看傀儡戏,我要学,让妈妈通融一下,请他入柔庭来喝茶。”
妙吟和甘棠二人振奋地点头称诺,就此出去。
只片刻,落月将所有的信息记于脑海,她素手轻扬,罗刹妖和忠勇王府一案的简报飘出窗外,甫一见阳光,那含磷的信纸升起绿烟,进而燃尽成灰烬,消散于热闹非凡的红尘之中。
朱阁老在轿
中回望兆雪楼,一如既往地感到通体舒畅,又感到一种极微细的失落感,总感觉在他沉沉睡去的一柱香辰光里,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可又遍寻不着。可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位色艺双绝的柔弱歌妓竟是一位黑梅卫精英,人称西营秘宝的重火第一刺,代号:红香观12号蛛蛛,花名黑寡妇。
无数权力更迭的血雨腥风,朱阁老见证了轩辕庭朝的倾覆,躲过了窦周的血腥谋逆,挺过了太祖皇帝的残酷清算,挨过了元德皇帝的反复无常,无论执政者的手腕是何等狠辣残酷,朝堂的御座旁始终有朱迎久的一席之地。早已看淡风云变幻,练就一幅铁石心肠的朱阁老,也无法解释这一种神秘而柔软的感情:爱情。
他恋恋不舍地回望着兆雪楼巍峨的尖顶, 看着自己手上若隐若现的老人斑,感叹漫漫人生,良宵苦短。思量着是不是要替这世间罕有的尤物赎身,安置到自己的家族和所有的政敌所触及不到的地方,藏匿在所有污秽男人所看不见的金楼里,专供自己享用。
好在朱阁老的轿辇转眼回到了东市府邸门口。这种冲动也转瞬而逝,钻出轿帘时,朱阁老又恢复成为克己睿智的三朝元老,当今贤臣。他的面上只剩君子的恭谨和凛然,举手投足间满是对家国社稷的担忧。
从阁老府后门拐个弯,出了坊门就是普昌坊,那里有一个热气蒸腾的铁
匠铺,名曰“兵圣”,里面的铁匠兼金银匠石二水师傅,有着全京城最好的手艺。
此时此刻,石二水师傅正和一个脸上长着两舵红斑的小徒弟在专心致志地赶制一把型制精美的陌刀,那是陈侍郎费了十年心血苦心搜集来的稀世精钢所制,想赶在天子千秋节之前,铸成一把绝世陌刀献给摄政王以表心迹。
石二水乃是一个满面髭须的高大之人,赤着肌肉强健的上身,窗外传来呱噪的几声鸟叫, 小徒弟回转身来,却见是一只通体雀黑,嘴巴金黄的乌鸦,便笑着叫了声惊虹,那乌鸦飞到窗棂处,略显畏惧地看着红通通的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