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棺发出吱哑一声轻响,棺盖慢慢地被挪开,棺木中探出一张极清俊的青年面容来,正是分别数月的穷奇。
穷奇的薄唇扬起一抹灿烂笑容,肃穆凝固的空气中一下子充满了新鲜的活力,可是他那双小眼迷作一堆却不能窥见其中颜色来,
穷奇“哟”了一声,朗笑出声:“冻肉,你果然还没死。”
东玉登登登跑到他面前,破口大骂:“我有要紧事找你商量,摆什么谱?”
穷奇抹了一脸东玉的唾沫芯子,顺道也偷偷抹去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笑容反而更盛,本就小的眼睛索性就眯成了一弯清爽的彩虹,手中却紧握银刀,心中暗骂:“这杀千刀的疯子怎么还活着呢。”
穷奇自棺中一跃而出,靠坐在棺边,双手把玩着那把短刀如银蛇乱舞,他对东玉嘻嘻笑道:“瞧你说得,你是我未来的媳妇,也是大塬最大的棺材铺老板娘呐,我咋能这么无情无义呢。”
口中却不动声色地笑道:“这忠勇王府的人……全给宰干净了!”
东玉皱着眉:“胡说什么呢?“
“堂子里六成一半赌你三天就亮堂子 ,另一半赌你犯红眼 ,剩下的三成赌你逃走了,只有半成赌你能活下来,我是那最后半成中的其中一个,看看,这不是好好活着嘛,这帮子没眼力见的,奇爷我命里就是要发,挡也挡不住啊,”穷奇的目光在东玉脸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啧啧道:“
啊呀,冻肉开了脸就是不一样, 更漂亮了。”
在民间,开脸就是黄花大闺女成了小媳妇了,内卫们私底下讨论过,认定妖刀客最后一定是为了原氏祖先打了一辈子光棍,所以挑了这么个充满想像力的词语来作为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暗语。
东玉抬头,木然看向门楣挂着的照妖镜,镜中正印着自己刚在水中泡得略显浮肿的真面目。
怪不得辛追说商人最是无耻,为了铜臭之物可以下作没有底线,果然,自从穷奇借扑食之便,摇身一便,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就净胡说八道。
东玉一整脸色,抱拳道:“禀校尉大人,罗刹妖昨夜于开化坊一家名为仙洞的茶铺中掳走了忠勇王府的小千金,我请求堂中支援,火速救出忠勇王小千金。”
穷奇没动,只是保持着微笑斜眼看着东玉。
东玉冷冷道:“卑职昨晚已亲眼得见罗刹凶人,即可口述嫌犯画像,现下需回断求堂,特申请西营卫校尉龙胆及校书蜉蝣共同参于破案,以求早日救回忠勇王千金。”
东玉怕穷奇不知轻重,还特地重口吻地加了一句:“此案事关朝官家眷,还请驻长即刻发信。”
穷奇却冷声道:“的确事关朝官家眷,不过忠勇王一门正涉及谋反嫌疑,受我内卫网眼监管,而你正是其中特派网眼之一!”
东玉一怔,穷奇伸手轻弹衣衫领子,继续用官僚的口气,摇头晃脑道:“此事就
恐嫌犯狡作假案,故本官将依律上呈堂官,由堂官上呈主座,再由主座会同四堂堂座审议,最后上奏圣上,由圣上定夺。”
东玉只觉脑子嗡地一声,左手闪电般地探向穷奇,穷奇反应稍慢,已被东玉牢牢抓住前襟:“你说些什么屁话,这一路上呈没个把月断不了事,等到天子御裁,小猴子的尸首都烂了。”
“什么猴子?”穷奇诧异问道:“你现在还能看到猴子啦?难不成,慧音被猴子吃掉啦?”
“于家幺女于婉玉,小名小猴子。亏你也曾在于府做过网眼!” 东玉愤怒道:“老忠勇王为国捐躯,一生清廉,现在孤儿寡母的一家子一个月才吃一回子肉,谋反之人怎会如此穷酸?又怎会被人如此轻易掳去女儿?”
穷奇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在于府的网眼生涯,好像是有个两个小不点,一男一女,老喜欢偷偷对自己射弹弓,网眼监管工作中穷奇从来不怕对手有多难缠,他最讨厌小孩子,又弱小又无知又愚蠢又残酷。
“96号东玉,你忘记了你的身份了吗?军人天职,服从上命!你的任务是网眼监管,而不是拯救被绑人质,“穷奇甩开东玉铁爪,长身立起,拿出官架子,冷然喝了几句,一回首见东玉面色红中发黑,心知她已中毒,便放柔声音道:“好冻肉,咱们心心念念的不就开脸么!打今儿起你就不是雏了,要多少任务便
有多少,兴许咱们还真能杀掉龙胆,熬到当东王呢,到时我便是你的断金堂堂主,多好不是?多好不是?何苦搅于家这趟子混水,你既回来来,且好好休息,待我明日回断金堂复命,看堂座大人怎么说,救那猴子狗子什么的……再作道理不迟。”
“不行,”东玉肃然摇头道:“我的任满之期是七月初十,今日乃是七月初八,还有三天,已足够我救出小猴子了。”
穷奇也板起了脸:“喂,我是看在大伙儿都是浮屠寺出道的,你这脓包在断金堂要怎么闹腾,我可从不计较,可这是在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本官怎么的也是你汇报的驻长,你的顶头上司,你再不停手,可别怪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