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去关心在这场惊世的崇元殿之变中,成千上万的英骨埋没在崇元殿前的赤雪之中,包括那支特殊的军队从黑暗中站了来,以一抵十,为自己的主公以血肉之躯相博,辅开了大塬朝的龙脉延续,那便是我五万内卫精英,死去的内卫如烟尘消散,而活下来的内卫则面临着更残酷的祖制,随主殉葬。
好在元德皇帝仁厚慈爱,辅一基位,立下诏废千古祖制,禁后妃殉葬,(这应该是贞静皇后的枕边风,保下了她那个不省心的胞妹,)总算锦太皇贵妃得以保全性命,前往法门寺颐养天年。接着元德皇帝又不顾旧臣反对,同废内卫殉葬旧制,一并以陶俑替代。
帝曾对左右叹曰:寻常卫士载成形,然内卫却需数十年之功呕心沥血始成才,所化财力、人力、物力实乃普通武士数倍之功,殉主之制,泯灭人伦,实宜废止,自今日起,凡投诚效忠新朝者,无论过往皆既往不咎,一切待遇与东营同视。
怎耐旧例深入内卫之心,仍有残存者或暗图谋反,或忠心殉主,无德帝便急急下令进行临时备补。原本九岁的孩子全部提前到了七岁(甚至六岁)便进入暗卫麟选“獒试”。
元德元年,离太祖皇帝平定乱世不过三年时间,历尽战乱的山河依旧调零,百姓生活依然多艰,内卫虽准功臣子弟恩荫寄录,但训练过于残酷,即便可无须獒试入
选 ,但大多娇生惯养,无法坚持。故内卫多取战争遗孤和化外流民充陈。说白了,做内卫都是活不下去的穷苦孩子的唯一出路,而我和我的孪生弟弟那年恰满七岁,正位列其中。
我日后所有的同伴和敌手都经过了那惨无人道的一日夜,龙胆和穷奇杀了所有的獒和孩子,蛛蛛躺在死孩子身后,骗过了存活下来的一只獒犬,然后跳出来杀了獒,蜉蝣混身被咬得全是伤口,虽然活了下来,可一张脸全毁了,一辈子只能屈居幕后。
我是那群孩子里,唯一一个牵着獒脖劲上的皮毛慢慢走出来的,里面另一只獒已在混战中死去,其余四个孩子也全被活活撕碎了,据说其中一个还是我那苦命的孪生弟弟,而我牵着的那只獒却毫无伤我之意,相反还舔着我身上的伤痕把我当作了主人。
这是后来长官们告诉我的,可惜彼时的我什么也记不得了,整个人从头到脚、小脑子连着五脏六腑像被魔鬼用个大勺给一鼓脑给全挖空吃光了,只剩一具伤痕累累的小空壳子。我歪顶着鼻青脸肿的小脑袋跟着长长的队伍,打着趔趄,一路滴血地且行且停,直到那件雀金霓灿烂的光辉照耀进我的眼里。
仿佛神祗轻轻地在我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将我从虚无拉回到喧嚣的尘世。
我机械地抬头,张着小嘴盯着那件雀金霓,看了许久,脸上些微的痛意传来,这才惊觉
是我的眼中竟然淌下了咸涩而滚烫的血泪,沾痛了面上那累累伤痕。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去做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当所有的小獒选试乖乖听话下跪时,唯余我茫然而突兀地傻站着,深深思考以上这些简单的哲学问题,幸亏一旁有个小孩子扯了扯我的衣袖。
“快些跪下。”
我闻言低头,却见我的脚下正匍匐着一个小个子,那个孩子可真瘦小,只有我一半的个子,声音弱弱脆脆的,倒像是个女孩子。从我这个角度俯视而去,就像脚跟处跪着一只快要死掉的小秧鸡,只听她怯声声地对我说道:“快跪下拜见长官们吧,他们最讨厌不讲规矩的孩子了。”
她无意间侧过身,露出另一半脸,血肉模糊,颊骨几露,我的心中一惊,一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则满是干涸的血痕,而眼中滚烫的血泪正一滴滴落到手上。
我低头,却见肚子上的白麻衣早被血水丝丝缕缕地渗透,我翻开衣服,果然有道口子,皮肉外翻,再深那么点就要露肠了,我的神智完全清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混身所有伤口的灼痛,尤其是腹部,不由倒吸一口气,捂住伤口重重地跌跪在那孩子的身边。
眼部的鲜血滴个不停,我烦躁地举起袖子粗鲁地擦着,小秧鸡又急急地拉着我:“别,袖子脏,你的眼皮子全裂了,回头小心眼珠子就不保,缺胳断腿的……长
官们也要送去玉石谷的。”
玉石谷?那是什么地方?
她轻轻掏出一块沾血的白帕子,沾了自己的口水,轻轻地敷在我的眼皮上。
“谢-谢。”我脑中忽然跳出这两个字,我机械地对她张口,却带着说不出的僵硬,好像这辈子都没说过似的。
长官们的脚步声悄然传来,在潮湿的岩地上响起低低的回声,仿若无数的恶魔回到老巢,引来胆战心惊的骚动。
无数的火把慢慢照亮着空旷的岩洞,炙烤着我们的额头,我们的头伏得更低。
传说中的青王,也是我们伟大的首领披着那件光彩辉煌的圣衣,高高坐在宝座上,按次序接见了每一个活下来的獒犬,同时会让我们提一个要求。就好像圣上在金銮殿上殿试举子一般,青王也借